......
牧鸿舟闭了闭眼,把刚才公开处刑的画面从脑海中剔除出去,拿出手机挨个搜索,最后选了其中一盒,然后去倒了一杯热水。
钟意就着水把药吃了,握着杯子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一大堆药愣愣出神。
牧鸿舟松了口气,把剩下的药装回塑料袋里,对钟意说:“这两天好好休息,别到处跑了。”
钟意看着他手里的袋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扔了。”
“全扔了?”钟意眨了眨眼,“我可不会去买这个,下次还得你去买。”
“你还想下次?”牧鸿舟险些站不稳。
也是,这种药毕竟对身体不好。钟意点点头,说:“好吧,那以后都戴套。”
牧鸿舟:“......”
牧鸿舟觉得要么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么是她的脑子出了问题。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没有下次。”
钟意没说话,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笑。眼神里赤|裸裸的勾引和挑衅。
气氛僵持,牧鸿舟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如释重负地接通。
是篮球队打来的电话,昨天计算机学院在他的带领下成功晋级决赛,狠狠挫了体院的威风,今晚专门举办了个庆祝趴。
那边拍完一通马屁,拐弯抹角道:“那个,队长,今晚场子挺大的,要是方便的话,建议有家属的都把家属带上啊。”
“磨磨叽叽半天,闪开!”旁边的人抢过手机,扯着大嗓门吼:“舟哥你都藏两年了,该让大伙儿见见嫂子了吧!”
电话那边一群小伙子哄堂大笑,声音刺破听筒传到钟意耳朵里,她也跟着抖着肩膀笑起来,眼睛盯着牧鸿舟看。
牧鸿舟刚从坑里爬出来又掉进一个更大的坑,头痛不已:“不方便,下次吧。”
钟意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淡下去。
“啊......”那边起哄的声音没了,一个个失望地哀叹起来。
“至于么舟哥,宝贝成这样,给兄弟们看一眼都不行。”
“虽然强烈谴责队长的行为,但是有一说一,要是我女朋友长那样,我也得防火防盗防兄弟!”
“我去说得跟仙女似的,有照片没啊......”
这帮小子越说越没品,牧鸿舟起身去了门外,三两句打发完,手机放进口袋,他回到客厅,却发现沙发上已经没人了。
牧鸿舟叫住了楼梯上的钟意,钟意低头瞥他一眼:“干嘛?”
“我......”牧鸿舟也不知道想干嘛,有些局促地解释:“篮球队那帮人玩的挺疯的,你身体还比较虚弱,去了可能待不住。”
“那我多谢你关心啊。”钟意捋了捋头发,心里要吃人了,面上还要端着笑说:“本来我也没打算去,这就上楼睡觉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牧鸿舟松了口气。
钟意定定地看了他半响,冷笑一声:“你,带着你的那袋避孕药,滚蛋吧。”
大约真的是给气昏了头,钟意滚进被窝里直接睡着了,一觉睡到天快黑,要不是手机消息震动,她估计能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钟意眯着眼睛把手机摸过来,看清屏幕上的字,整个人像被针刺了一下,浑身血液都开始收缩。
【渣男:我想你了。】
钟意抱着被子坐起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道:“大冒险?”
“啧,被猜到就没意思了。”队友失望道。
更多的人八卦起来:“还真的有置顶联系人啊,原来队长这么闷骚!”
“小意......哎哟不行,我又酸又肉麻,柠檬到掉牙了。”
牧鸿舟仰着头靠坐在沙发上,包厢天花板的灯照在他的英挺的鼻梁上。过量的酒精让大脑思路变得迟缓,他半阖着眼,刚才被怂恿着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场景在脑海中断断续续地回放。
他抽中了惩罚牌,众人欢呼雀跃,七嘴八舌过后,呼声最高的问题是:舟哥和嫂子是怎么认识并且在一起的?
牧鸿舟半张脸隐没在光线里,叫旁人看不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我选大冒险。”
......
牧鸿舟如梦初醒,把手机抢回来,聊天界面已经堆了一屏幕的消息。
——大冒险?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打扰了!
——没关系,他人呢?
——队长他喝醉了,沙发上躺着呢!啊放心,这儿都是男的!
——那结束后麻烦你们送他回寝室,辛苦了。
——我们在市中心呢,估计不回学校了,直接附近找家宾馆凑合凑合。
——你们在哪?
——[发送定位]
最后一条消息发出时间为二十分钟前。
他们今晚特意选了一家高端一些的KTV,离学校比较远,靠近市中心,从钟意家所在的龙华山过来,大概需要......
手机铃声加震动,屏幕上亮晃晃地显示着来电人名字:小意。
电话接起:“你好,请问是牧鸿舟的同学吗?”
他许久没听到钟意这样温柔甜美的声音,怔了一下,好像更醉了,手肘支在膝盖上揉着太阳穴:“是我。”
那边停顿片刻,冷声道:“房间号401是吧?你待着别动,我倒要看看你们玩儿得有多疯。”
第13章 ...
钟意走进包厢的那一刻,里面热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去。
大伙儿眼睛都看直了,几个人正在喝酒,眼睛一瞪还以为仙女下凡了,呛得直咳嗽,仗着酒胆就要上去搭讪。
昨天有幸和钟意说上了几句话的人当即在他们背上拍了一掌,抓起一把花生米往他们嘴里塞:“清醒一点,这是咱队长夫人!”
钟意一眼就看见了牧鸿舟。他肩宽腿长地坐在沙发一角,英俊的侧脸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若隐若现,一般风流一半禁欲。袖口挽上去,肌理分明的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仿佛艺术品雕塑的剪影一般。
钟意走到他身边,牧鸿舟似有所感地抬头,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喉结上下滑了滑,却没有说话。
他面前茶几上的酒瓶子摆的满满当当,钟意看了不由皱眉。十几二十岁的大学生灌起酒来不知分寸,牧鸿舟昨天宿醉刚过,今天又喝这么多怎么受得了。
她俯身弯腰,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别闹。”
手被牧鸿舟的掌心包住,她被拉得往前一个趔趄,倒在了牧鸿舟的怀里。
周围人开始起哄,目光黏在钟意身上,借着敬酒的名义过来和她套近乎。
钟意游刃有余地和他们周旋,面对摆在面前的酒杯不说接也不直接拒绝,简单一句“开车来的”便挡了回去。
大家也不在意这个,好不容易见着队长的对象,竟是比想象中的还要美,一个个两眼冒星,恨不得把她供起来似的。
于是钟意问什么他们答什么,乖得像和老师打小报告的学习委员,从牧鸿舟的篮球成绩说到他的科研成果,再到生活上的一些琐事,就差连队长睡觉时打几个鼾都一并交代了。
钟意听得入神,忽然腰间一紧,缠上来一双大手。牧鸿舟有些坐姿不稳,圈着她用眼神警告这群醉鬼,灼热的酒气烫着钟意的耳垂,“不要胡说八道。”
钟意被他抱得心猿意马,转头看见牧鸿舟皱着眉头,喝醉后身体不太舒服。她顿时歇了聊闲天的心思,搂着牧鸿舟的胳膊把人拉起来,对众人歉意道::“时候不早了,我看他喝醉了不太舒服,今天就先告辞了。”
几个还能站起来的都说出去送送。毕竟牧鸿舟将近一米九的个子,看着是瘦,上衣一脱能干翻一头牛,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怎么扛得动。
七手八脚地把人扶下去,车开走了几个人还意犹未尽地站在原地望着。
“卧槽这车......四个轮子上长了辆人民币吧。”
“所以舟哥是金屋藏娇还是偷偷傍大款了?”
“傍你个头啊,人家随便接个项目上千万,还用得着傍大款。”
......
钟意把VIP卡递给前台,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酒店顶层的套房。
她像卸货似的将牧鸿舟往床上一扔,抹着汗,坐在床边气喘吁吁。
牧鸿舟陷进床垫里闷哼一声,似乎是觉得热,抬手解开衣领上面两颗扣子,露出锁骨上还未消退的吻痕。
钟意打湿了毛巾,七手八脚把牧鸿舟的衣服脱了。她从没伺候过人,下手不知轻重,给牧鸿舟擦背的时候弄到了伤口,当即听得对方低哑的抽气声。
“你别乱动不就没事了?我只是给你擦擦干净,省得待会儿抱着一头臭烘烘的猪头睡觉。”钟意嘴上骂他,下手的动作轻柔了不少。
毛巾过了第三遍水,牧鸿舟浑身只剩下一条内裤。他个子高,腿长腰也长,八块腹肌湿漉漉的闪着水光,侧腰两条深刻的人鱼线只露出一截,剩下的扎进黑色的内裤里,中间藏着一只沉睡的狮子。
钟意昨晚用了一夜的时候领教了这头狮子咬起人来有多疼。捏着毛巾看了会儿,那些又痛又爽的画面跳着帧在脑海里划过,她不觉热了眼眶。
牧鸿舟就是睡着了也被这只盯裆猫给盯醒了,他掀起眼皮,嗓子烧得说不出话,用眼神无声地警告她。
钟意面色坦然,被抓包也丝毫没有害臊的意思。她给牧鸿舟泡了杯解酒的蜂蜜水,趁机在他嘴上偷了个香,赶在被收拾之前拿着睡袍溜进了浴室。
钟意捋着吹干的头发出来,牧鸿舟已经穿上了衣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闭眼平躺,床头柜上装着蜂蜜水的杯子见了底。
钟意挑了挑眉,膝盖弯曲爬了上去,从背后抱着他,像小狗一样吸了吸鼻子,鼻尖皱起来:“臭死了。”
“那你离我远点。”牧鸿舟声线沙哑,带着七分醉意。
钟意存心气他,将人抱得更紧:“想得美,你哪儿也别想去。”
牧鸿舟背对着她睁开眼睛,没有焦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漫天繁星上,无奈叹气:“你到底想干嘛?”
“想亲亲你,抱抱你,摸摸你。”钟意的手从他衣服底下钻进去,泥鳅一样滑到他的腰上,摸到了结实的腹肌和深深的侧V线。手底下的肌肉线条硬朗而有张力,酒精催高的体温从指尖一路烫进她的心里。
牧鸿舟被撩得心头火起,抓住她不老实的手腕,转过身把钟意按在床上不得动弹,“还作,昨天痛成什么样你忘了?”
“我又没说要做,谁让你一摸就硬。”钟意说得冠冕堂皇,一张嘴惯会颠倒黑白,耍流氓的反倒成了牧鸿舟。
牧鸿舟深吸一口气,认命道:“睡吧,我不动你。”
“真的?你不难受?”钟意又用那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牧鸿舟真想找点什么把她的嘴堵上:“你不说话我就不难受。”
“哦,可我还是想说话。”钟意乐得看他难受,嘴上越发滔滔不绝,“听说你的专利申请通过,准备开公司了?”
“嗯。”
“本金够不够?不光是资金和技术,人脉也很重要,我认识几个专门做人工智能开发的......”
“不需要,这是我的事,你别掺合了。”
牧鸿舟声音带着冷意,听得钟意心口发凉,切地笑了一声,说:“不要就不要,你好厉害哦。”
牧鸿舟话说得太急,脱口而出,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过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回来尴尬,况且也收不回来。
钟意的占有欲压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控制欲强到恨不得给他拴上链子,每时每刻都揣在身边。
他是一个男人,感情上已经备受屈辱,人的脊梁骨不能一弯再弯,他想坦坦荡荡地成功,就算失败也不希望由钟意给他兜着,给两人本就纠缠不清的关系再添一笔烂账。
钟意没说话了,她不惹他难受了,眼睛和嘴巴一起闭上,呼吸渐渐均匀,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乖,要是一直都这么乖就好了。
或许也有过心动的时候。钟意长得漂亮又会撩,要收服任何一个男人都很容易。但是一时的心动无法承载长久的不平等相处。
钟意白天睡得久了,现在根本睡不着,闭着眼睛是装给牧鸿舟看的。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不知怎地想起这句话,钟意心里暗暗发笑,她当初能靠着一笔资助的恩情把牧鸿舟留在自己身边,可是牧鸿舟现在用不着她的钱了,也瞧不上她对他的那点好。
他的心里能装下最精密的代码算法和最广袤的天体宇宙,却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她。
钟意对他撒泼打滚耍无赖,从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找寻自己的存在感。
被遗弃的蒙尘佛像,慈悲换不来香火就开始作恶,怨也好,厌也好,总归抢得一段记忆的皈依。
刚开始时牧鸿舟受不了她的坏脾气,会斥责她无理取闹,可是渐渐地他越来越平静,甚至学会了偶尔用假意的温柔来搪塞她。
歇斯底里的那个人反倒成了钟意。
她扔掉骄傲和自尊,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懑掰开了揉碎了摆在牧鸿舟面前,他才肯无奈地扫上一眼,说小意,你不要任性。
她任性吗?每一次,她的心都痛得要烂掉了。
“你能绑他一辈子吗?”
“为什么不能。”
早上的时候,钟意还答得泰然肯定。现在这个问题鬼使神差地重新冒出头来:
她能吗?
牧鸿舟不甘被束缚,也不愿被束缚。当初她可以勾勾手指便将人拉下水,并且天真的以为自己就是牧鸿舟的那条河流。
她拿出破冰燎原的孤绝和勇气,绑来一段缘分,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鲤鱼跃过龙门进入大海之后,她这条河应该怎么办。
钟意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意: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长跪不起
第14章 (修) ...
牧鸿舟的生物钟再次推迟,归功于昨晚那杯蜂蜜水,他尚感头脑清醒体态轻松,没有出现宿醉后的不良反应。
枕边落着几缕发丝,鼻尖还萦绕着清甜的淡香,唯独空了怀抱。
牧鸿舟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钟意的衣服和包还在,桌上摆着一堆瓶瓶罐罐。人还没走,怕不是又躲在哪个角落憋着什么坏主意。
他翻身下床,做好了走到某个地方时被突然从角落里蹦出来的钟意吓一跳的准备,然而从卧室一路走到会客室,预料中的恶作剧也没有发生。
窗帘被清晨的微风带起,窗台上一道纤影坐落,牧鸿舟只抬眼一瞥便怔在了原地。
钟意倚坐在会客室的飘窗上,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悬空垂下,粉白赤足轻轻摇晃着,细白手指捏着一只玻璃杯,修长圆润的指甲盖和杯沿一道在清晨的煦日下闪着细光。地毯上并排躺着两只拖鞋两只拖鞋,旁边摆着一瓶香槟。
她举杯,细颈仰起将最后一点酒喝光,眼底染上几分醉意,清澈又迷离。拇指轻轻地摩挲着杯子的边沿,目光虚浮地飘在空中,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弧度。
玻璃杯见了底,被随意放到一边。钟意的身子偏过去一点,搭在膝盖上的手伸向窗台上的那株玫瑰,带着几分故意往茎上的刺摁下去,痛感从指尖灌进心脏,指腹立刻见了红。
她顺势扯下一片花瓣包住被扎破的手指,眼神追着逐渐氤开的血迹转了一圈,抬起手把花瓣连同血珠一起吃进嘴里。
玫瑰花代表爱情,她的爱情是铁锈味的。
牧鸿舟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胀感。钟意一贯向他展示的是娇蛮任性一面,他见过她索吻时的撒娇耍坏,见过她熬夜设计图稿时的认真专注,或也偶然探得数面她在生意场上咄咄逼人的矜贵圆滑。
无论如何,都是那个阳光向上,永远骄傲自矜的小公主。
牧鸿舟从未见过如同此时这般的钟意。
颓废,冷清。眼里的光熄灭了,幽深如墨的瞳孔尽头是一片荒芜。散乱的长发落在樱蕊般的白皙胸口,脸颊上酡红的醉意无处安放,仿佛要随着酒精一起挥发,而后消失不见。
看见牧鸿舟,钟意侧身的动作顿了顿,望着他出了一会儿神,嘴角扬起,挂上平常的懒散笑容,朝他眨了眨眼道:“怎么,刚醒就急着找我呀?”
说着朝牧鸿舟勾勾手指:“三分钟之内,允许你过来亲我一下。”
钟意此时神情自若,环抱着双手坐在那里,还是平时那个高高在上,用下巴指人的大小姐,牧鸿舟几乎都要以为刚才那一幕是自己的错觉。
心中涌上一丝没来由的不安,他轻轻地走过去,却在即将挨到钟意的时候被她推开了。
“改主意了,犹豫超过三十秒就不给亲了。”
钟意把滑下肩头的睡裙吊带拉回去,从飘窗下来,瞪了牧鸿舟一眼,轻哼一声,伸着懒腰走了。
牧鸿舟的怀抱再次落空。
那双三十七码的小巧拖鞋仍然躺在地上。
钟意到了室内就不爱穿鞋,白嫩双足不喜被束缚,在地板各处蜻蜓点水。用过的东西也不会整理,香槟瓶塞忘了塞回去,歪倒的空玻璃杯旁边又掉落下来几片玫瑰花瓣,血点一般洒在白色毯子上。
钟意穿戴整齐拎着包从卧室出来,酒店的餐车正好进门。她和牧鸿舟分坐餐桌两侧,话没说上几句,手机接连响个不停。
钟意的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扫一眼就能猜到她与对话方之间的关系疏近。
与团队交接任务时的干脆利落,同生意伙伴寒暄时的优雅矜贵,最后一通钟连海的电话打来,钟意眼角一弯,又变回城堡里娇滴滴长不大的小公主。
“和朋友出去玩儿了呀......啧,我都多大了......好嘛好嘛我错了,下次一定提前和您说,老爸拜拜,待会儿见啦。”
钟意把手机放下,唇角还扬着。相比刚才在窗台上对牧鸿舟展露的笑容,似乎现在这个笑要真实一些。
“司机不来接你吗?”牧鸿舟问。
“嗯?”钟意似是没料到他突然跟自己说话,抬起头时嘴上还挂着一圈奶渍,她无意识地伸出红艳艳地舌尖将其舔去了,想了想说:“没有,我自己开车去公司。”
“嗯。”
气氛再度安静下来,安静得牧鸿舟莫名地有些心烦。
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牧鸿舟微皱的眉头落在钟意眼里便成了他的不耐烦。
心口像是有把钝刀子在磨,她说话他难受,她不说话他不耐烦,索性怎么样都是不对。
那么怎样才是对的,牧鸿舟,你想要什么呢?
一句话在喉间盘旋几圈,最终又落回肚里。钟意觉得自己这样死缠烂打,非追着要问出一个一二三来的行为也挺没意思的。
她吃饱了,把剩了一半的早餐放下,款款起身,抽了一张餐巾纸,“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我送你。”牧鸿舟也一起站起来。
钟意的视线扫过他淡薄的嘴唇,都说薄唇薄情,钟意从前对面相一说嗤之以鼻,如今不得不信上几分。
她又将牧鸿舟棱角分明的轮廓描摹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他深邃漆黑的眼眸,逆着光,里面看不到她的倒影。
“哟,无事献殷勤,你爱上我啦?”钟意不想沉溺在他虚假的温柔中,却也永远无法对牧鸿舟说出拒绝的话。她笑得轻佻,把那点惆怅掩盖得很好。
她没说不好,牧鸿舟就当她默认了。
退了房来到停车场,钟意才想起来似的:“你怎么送我?”
“我开车。”牧鸿舟进了驾驶座,把安全带系好了。
钟意眨了眨眼:“你有驾照?”
“嗯。”牧鸿舟把空调打开了。
“什么时候考的?”钟意打开车门坐进去。心里又夸了一通男朋友的优秀,别人考驾照如渡劫,拿到证了巴不得举着喇叭全世界吼,他不声不响就上了路,连女朋友都不知道,这恋爱谈得果真惊喜连连。
“前几个月......暑假那阵子。”牧鸿舟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副驾,“你坐后面?”
“有人帮开车我肯定后面躺着呀,前面晒死了。”钟意拿了个靠枕,没有骨头似的往上面一趴,闭上眼睛背过身去,打了个呵欠悠悠道:“到了叫我。”
牧鸿舟在红绿灯的空档抬眼,从后视镜里瞥得一具玲珑身躯,腰肢细瘦,白皙修长的双腿屈起,足尖勾着红色高跟鞋,水蓝色裙摆在大腿中部铺陈开,一座日光照不透的浓雾湖泊。
钟意把自己蜷成了一只小虾米。按照心理学的分析,这是内心缺乏安全感的睡姿表现。
牧鸿舟联想到早晨那一幕,钟意靠在飘窗上独自喝着闷酒,摘下花瓣吃掉的仿佛神经质一般的举动,在他的脑海里来回放映。
这一瞬间牧鸿舟觉得自己好像并不了解钟意,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要去了解。
第15章 ...
在建筑密集,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碧海地产的公司总部大楼光是占地面积就能称赏一句挥金如土。
红色保时捷从鳞次栉比的街道穿行而过,绕过最后一个转角,前方视线豁然开朗。
摩天大楼拔地而起,造型气派,在每平方米均价超过十万的市中心,碧海周围圈出一大片地,悠闲地种上红花绿草,自成一派似的,与周围建筑拉开极宽敞的距离,远处大片湛蓝天空一览无遗,乳白色的云朵正在飘游。
牧鸿舟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同样是一个晴朗的天气,他初来乍到白纸一张,抱着满腔的热忱进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出来时自己这张白纸被强硬地盖上了戳。
他有时想,如果那天没有热血上头来到碧海,当时的场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某次不小心说漏了嘴,钟意挂在他脖子上的手顿了一下,问他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不来,我就不会去找你了吗?”
“早就说了呀,我等你很久了。你换一天来,我就换一天等,我钟意想见的人还有见不着的道理?”
“咱们有缘,你总要遇见我的。”钟意抚了抚那只从拍卖会上拍来的龙纹玉佩,然后笑眯眯地栓在了他的脖子上。
“总要”这个词有一种宿命感,或是天意或是人为,一旦出现总是逃无可逃,无论这个人想要还是不想要。
钟意恰时地悠悠转醒,撑着手臂坐起来,眼里没多少睡意,假模假样地打了个呵欠:“待会儿让老张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我和同学一起回去,他们住的酒店离这里不远。”
钟意哦了一声,没勉强他,说:“好吧。”
她神情恹恹,牧鸿舟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钟意眉梢微挑,故意扶了把腰:“我哪儿不舒服,你不知道?”
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被她一句话挑逗得面红耳赤无语伦次,钟意靠在车窗上看他落荒而逃的离去背影,有些恶劣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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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岛买来到现在开发得差不多了,过两天中秋国庆,咱们去度个假?”钟连海从办公室的试衣间出来,硬挺西装换成短袖长裤,站在落地镜面前从架子上拿帽子挨个儿试着。
“啊,可是我想去外公家诶。”钟意捧起茶杯遮住半张脸,悄悄看了看他的脸色。
钟连海眼中阴沉一闪而过,妥协笑道:“也好,我总是抽不出空来,你有时间去陪陪他老人家。”
“哎哟哟,让我闻闻是哪儿来的酸味。”钟意放松下来,笑嘻嘻地凑过去。“对不起啊爸,下次一定陪你玩儿。”
“行了,就知道玩,这段时间外头野疯了吧。”
钟意心里一咯噔,果然自家老爹又开始了,她立刻转移话题,抬手往他脑袋上一揪:“爸,你有白头发了!”
钟连海被生生揪下来一根头发,眉尖一抖,没好气道:“我这岁数还没点白头发?帽子拿来。”
钟意把帽子还给他,看着镜子里钟连海眼尾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条细纹,动了动嘴唇:“最近有新闻一直抓着碧海前几年的故障工程不放,碧海股盘也有走低的趋向,爸,我有点儿担心。”
钟连海不屑轻嗤,这些阴私伎俩一眼就能看穿,早都是他玩剩下的了。
面上闪过一抹厉色,他淡淡开口:“不用担心。我就是满头白发了也不会让人拍在沙滩上。”
钟意笑着说:“我吓唬你呢,就一根白头发,你发质特别好,像我。”
“没大没小。”钟连海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我约了几个朋友打高尔夫,你晚上记得早点回家,再敢夜不归宿,我可得找你的小男友好好谈谈了。”
钟意瞬间红了脸,耳朵都在冒烟,只听得钟连海扔下一句“走了”,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口。
牧鸿舟照例向李恩年回报今天的工作情况,李恩年听完点点头:“进展不错。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原本预计得三个月才能做完的项目,利用你的办法,时间缩短到了二十天。不光是我,合作方也很惊艳,下次项目就指定由你独挑大梁了。”
牧鸿舟第一桶金到手,难免有些激动,勾起嘴角:“谢谢老师给我这么多机会。”
“中秋国庆,什么安排?”
牧鸿舟想了想,说:“产品开发还有最后几组数据没有测试完,尽量这个假期把它做完吧。”
李恩年不咸不淡得瞥了他一眼:“我有点儿怀疑你那薛定谔的对象了。”
“她家里有事。”
“我还当年轻人谈起恋爱来都是干柴烈火的,你这君子之交淡如水,倒是给我长见识了。”
钟意每逢节假日一般都会去A市探望她的外公,牧鸿舟初入商海,认识了几个来自A市的投资方,闲聊间偶尔有人会提起一嘴方家。
这家公司曾辉煌一时,当家掌柜方知祝的名字在A市著名企业家的排行榜上十年如一日地稳占鳌头,除开生意场上的精明果决,他幸福美满的家庭也令人羡慕不已。
夫妻恩爱多年自是一段佳话,被视作掌上明珠的女儿方碧薇更是出落得美丽动人,一支《钢琴上的芭蕾》荣获亚太金奖,艳惊四座。纵然方家门槛高入云,前来联姻的人也仍前仆后继。
方碧薇在最好的年华嫁给了一无所有的钟连海,又在他事业鼎盛之际突然撒手人寰,一朵娇嫩玫瑰还未迎来清晨雨露便枯萎落地。
旁人论起此等八卦总是喜欢自行脑补展开加戏,当年报纸上寥寥几张图片几句话,添佐加料,竟是衍生出许许多多个版本的豪门狗血故事来。
牧鸿舟对他们分明捕风捉影也能斩钉截铁地做出各种推论来的八卦行为感到不解,同时不免思维发散,联想到他和钟意,心口微窒,忽觉世道荒唐。
女儿坠机,妻子病故,方知祝遭受致命打击,几乎一夜白头,在工作上渐渐力不从心。后来钟连海与老丈人股权交接,分家远上,从此方知祝退居二线,在A市做一个低调的儒商。
“外公我回来看您啦!”
钟意进门便被闻声飞奔过来的芽芽扑了个满怀,她的腰还酸着,这么只大家伙抱在怀里差点没闪了腰。
“嘶......你就折腾我吧,胖成这样,晚上不许吃饭了。”
方知祝自从妻子去世后就没再娶,这些年一直独居,偌大的家里就一个管家和保姆实在有些冷清,前几年钟意自作主张给牵了条金毛回来,因为它头上有两撮呆毛总是竖着,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分两边儿撇着,叫三毛也不够格,干脆起名“芽芽”,生动形象又好记。
方知祝一开始对猫猫狗狗极其排斥,当时对这只狗,连带着钟意一天都没好脸色。后来逐渐有了感情,宠它跟溺爱孙子似的。当时还是个一指头就能拎得动的金毛幼崽如今已然胖成了一只球,吃饱了往门口阳台一趴,圆滚滚的身子立刻摊开成一张大饼。
方知祝听见钟意的声音,眼神带笑地从二楼书房走下来,见到她时一愣:“怎么瘦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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