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牧鸿舟滚烫的粗喘灼在钟意后颈,汗水和热吻腻了一层又一层,咕哝的水声充斥耳道,钟意向后塌着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一下一下像被电击一样,手指都快活地蜷缩起来,在树皮上刻出一道道抓痕。

隔着一层薄薄的树林,两个孩子又一次兴奋地拉开帐篷拉链,“好啦,三十光年了,我们回地球找爸爸妈妈吧!”

钟意像一条奋力挣扎的鱼,仰着头,引颈向上,细白的身躯在牧鸿舟怀里绷成一条线,快意和羞耻齐齐涌上眼眶,双脚离地,哭得直哆嗦。

小朋友的小书包里装满了零食和玩具,爸爸妈妈不在他们可以一人吃一整包薯片,于是他们悄悄回到地球,缩在帐篷里吃零食玩游戏,“嘘,小声一点,这里是地球哦。”

孩子们旺盛的精力终究不敌成年人持久,钟斯年和牧知意蹲在小溪边漱完口,眼皮惺忪地回帐篷睡觉了,钟意早就站不住,躺在草地上,牧鸿舟额上的汗水滴落在她嘴角,她舔去了,舌头湿红,两眼迷离地看着上方的男人。

被按在车前盖上时,钟意仍对刚才她无意识的点火一无所知,冰冷的金属板淬得她语言中枢失灵,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单音字节,眼球酸胀,整个世界都浑浊不清,黑夜缺失的白光在每一根神经血管里大起大落地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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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斯年小朋友在完成了以《我的妈妈》为标题的作文后,决定再写一写爸爸。

凝神思考一番,他很严肃地再个人日记本上写下一个标题——

《我的爸爸是个家暴男。》

理由如下:

首先,爸爸有一百九十公分,常年健身八块腹肌,手长腿长鼻梁很高,美国队长就是这样的,对了,chris可是能徒手干翻MK46钢铁侠的男人!!!(老师说只能用一个感叹号,但是我写在日记本里,她不会发现的!)并且漫画里的美队更厉害了!

由此看来,爸爸也是个很厉害的男人呢。

然后,爸爸很有钱。虽然爸爸说他的钱都在妈妈那里,但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妈妈连给我买辣条的钱都没有,妈妈太穷了!

妈妈穷得连外卖都点不起,只能让爸爸做好了送去公司。虽然爸爸做饭很好吃,但是他为什么不能帮妈妈点更好吃的外卖呢?还是不舍得花钱嘛。呵,男人。

最后,爸爸经常臭着脸从卧室出来,他自己住不惯主卧还喜欢拉着妈妈也去睡小书房,妈妈都被气哭了!

爸爸对妈妈一点都不好,妈妈好可怜,我长大以后要带她远走高飞离开坏爸爸,过上天天辣条顿顿外卖的好日子,让妈妈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他把日记反复检查了三遍,没有错字,没有语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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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又在最后加了一句:

如果爸爸暑假能教我计算机,那么爸爸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他长舒一口气,揉揉发酸的手腕,合上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抽屉里,拍拍小手,跳下椅子洗澡去了。

牧知意小同学当晚对着作文本上老师布置的《我的妈妈》凝思良久,提笔郑重写道——

我的妈妈是个坏女人。

为什么说她坏呢?妈妈长得很漂亮,电视里的蛇蝎美人就是她这样的,会穿会打扮心狠手辣但是很多人喜欢。

其实我也喜欢妈妈,她虽然总是凶我,但是事后都会讲道理。但是但是,我可是祖国的花朵,凶多了会枯萎的!如果妈妈可以少凶我一点,那我会再喜欢她很多点的。

当然,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妈妈的坏还体现在她很虚伪这一点上,在家要我和钟斯年叫她妈妈,可一到了外面却要我们叫她姐姐!

天呐,虽然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但是那样也太占我们的便宜了吧!好过分哦,以后我长大到了八十岁也要我的小孩叫我姐姐!

唉,她可真是太坏了,可是我每次都说不过她,连爸爸都说不过她,因为爸爸没有出国留过学,不如妈妈有文化。由此可见,知识是多么重要啊!

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去好多个国家留学,做一个比妈妈还坏的坏女人。

写完作文比老师规定的还多出了三行,牧知意把作文本盖好放进书包的第一层格子里,洋洋得意地心想我可真是太有文化了。

明天老师就会让她上台念作文,后天就会有出版社联系她出书。

既然都出书了,肯定得出名吧?

不行,要想个笔名,不然妈妈看见她的作文会生气的。

天才小作家在苹果味牙膏泡泡里冥思苦想,在橘子味沐浴泡泡里苦思冥想,深夜十点,她把新华字典放在床头柜上,按下台灯拉上被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笔名真的好难想,没有一个比牧知意好听的。

好气,她的文化水平竟然还不如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断了好几天,其实这几天一直有在写啦,因为写的是兄妹俩长大恋爱的番外,是一个比较整体的单元故事,所以憋着一气写完了再发。

从下章开始以兄妹俩为主视角,大家酌情购买,今晚十二点更,

第56章 番外之钟斯年 ...

男生或多或少都有一点保护欲, 钟斯年也不例外。

他从小就有一个英雄梦。幻想能像美国队长一样保护地球,像黑猫警长一样对付坏人,像杨利伟一样探索宇宙, 可是他在相当和平优越的环境里长到十八岁, 考入TOP2金融系,直到现在大学快毕业了也没遇到过外星人,打架只能去正规营业地武馆,那帮人打得烂不说, 关键是没有黑帮巷战里暗无天日杀出一条血路的悲情豪壮感。

在钟斯年连豪壮的豪字都还总是写错的时候,他就已经深刻理解了这个词的内核,并将之作为自己人生的信条, 航海的风帆。

当时在看一部电影,大英雄拯救世界,朋友和反派都死了, 满地横尸焦土,战场只余他一人。脱下溅血的战袍叠放在一边, 长剑垂挂, 他坐在一座小山丘上, 低头安静地整理手上的伤口,从怀里摸出一支长笛, 在低迷冷涩的夕阳里吹奏一曲亡灵序曲。

钟斯年坐在影院里, 在那一瞬间生出无限豪情, 童年的纸飞机扶摇直上, 开往刀光剑影的异世大陆。

他正义感满满,崇尚昆汀式暴力美学,坚信真理要靠血肉模糊的打磨,可惜生不逢时, 长到这么大,遇到的唯一反派只有牧知意。

偏偏牧知意是他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妹妹,十二岁开始在杂志发表文章,十八岁那年立志做律师,跟着张明走南闯北,如今已经在律圈混得风生水起,或者说,闻风丧胆。

钟斯年曾经去旁听过她打一场离婚官司,出轨家暴的丈夫趾高气扬进场屁滚尿流离场。牧知意长开以后越来越像爸爸,不作表情时自带一股女王的气场,逻辑清晰口条极顺,总是能在最短时间内咬住对方七寸软肋。

他觉得说牧知意是当代诸葛亮有些不太合适。

诸葛亮都没她这么能嘴人。

从那以后每次想揍妹妹之前他都要深思熟虑一番,觉得世界还是和平一点比较好。

当然,牧知意嘴人也有自己的原则——她不和长得比她好看的人吵架。

因此全世界能让她乖乖闭嘴的只有她妈。

妈妈毋庸置疑是美丽的,端庄大气,眼神明亮,年龄于她而言仿佛是一件用来炫耀的不足为奇的装饰品。

钟意看似温柔实则强势,连时光都害怕她。她穿一件红裙子,小时候的钟斯年刚学会走,跌跌撞撞撞进妈妈怀里,如今那条裙子在她身上依然柔软合衬,腰身勾得极细,上面搭着一只修长精干的手臂。

以前钟斯年立下豪言壮语,要保护妈妈,但是事实证明他的妈妈强大到根本不需要人保护,甚至在多年前,爸爸还籍籍无名身陷囹圄,是钟意将他带出沼泽,她救人,也爱人。

英隽沉稳的父亲在讲起从前的往事时总是忍不住笑意,眼中漫起岁月积淀的柔情。爱情是钟意的保鲜剂,钟意让牧鸿舟永远停留在朝气蓬勃的少年时代。

牧鸿舟和钟斯年结束一场不相伯仲的游泳比赛,父子俩并肩从游泳馆出来,高大精壮,看起来像是一对相处默契的兄弟。

“过两天知意回S市,那时候我和你妈刚好在国外,你记得去机场接她。”

钟斯年擦头发的手一顿,“她不是刚开学么?”

“学有余力,四处多走走是好事。”

提到女儿,牧鸿舟笑容宠溺,为人父的威严与慈爱同时凸显出来,孩子们的学业从没让他操心过。

钟斯年总觉得牧知意突然回家事有蹊跷,他还想说什么,牧鸿舟已经开门上车,赶不及要去和外地出差回来的妻子烛光晚餐,留下一句“不要打架”就扬长而去。

钟斯年愣在原地,郁卒又好笑地心想,他们都多少年没打过架了啊。

钟斯年和牧知意的童年时光还算和平,谈不上兄友妹恭——牧知意欠打的地方太多了,但是大多数时候钟斯年选择不和她计较,毕竟她是妹妹,偶尔乖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两人相安无事到了七八岁的年纪,上小学了,牧知意变得愈发猫嫌狗厌,家里有妈妈管着作不成妖,天天在学校作威作福。

因为长得好看嘴巴又甜,很多小男生被她卖了还帮她数钱数得不亦乐乎,老师也对这个成绩优异的乖乖女赞不绝口,根本不知道她私底下有多可恶。

钟斯年开始受不了她是在三年级的时候,牧知意写了一篇题为《我的哥哥》的作文,在人均字数五百撑死八百无论如何也水不到一千的小学阶段,她洋洋洒洒三千字,笔触细腻生动鲜活地描绘了一幅钟斯年童年糗事图鉴。

巨作一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很快,全校都知道了三年级一班那个帅帅酷酷的奥数小王子三岁才断奶,学人家爬树结果挂在树枝上下不来,由于惊吓过度,当天晚上尿了床,第二天抱着被子哭红了脸,死活不肯让阿姨拆下来洗。

大家不禁感叹天才也不容易,哪个孩子压力不大呢,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呢?

太可怜了,太可怜了。从作文登上校刊并作为优秀范文贴在教学楼前的展示栏里的那天起,钟斯年抽屉里的粉色小信封全部变成了爱心小零食,便利贴上亲切地写着“钟小年,加油鸭!”

说好了只能在家里这样叫,可牧知意写到后面越来越上头,情不自禁地就笔尖一甩,把钟小年这个难听的昵称给抖了出来。

牧知意在文章最后情真意切地写道,

“亲爱的哥哥,虽然你没什么零花钱,猜字谜又慢,辣条都要蹭我的;虽然你的周边模型又幼稚又难看;虽然你晚上挂在时空睡袋里睡到落枕这件事我笑了很久,

但是哥哥,不管你以后在地球打怪兽还是去外太空探险,我都是你永远的零食后勤部,我会替你守护那些丑模型,我永远支持你的英雄梦。

钟小年,加油!”

天啊,钟斯年当时看完心想,天啊。

当天回家后兄妹俩打了一架。

牧知意被揍得嗷嗷直哭,一边还手一边嘴巴还在不停输出,“我写作文都没有写别人,我让你当男主角哎,我对你不好吗?你还打我,钟小年!”

钟斯年又打了她一下。

她拿起手工剪刀,唰一下把钟斯年帅气的校草头剪成了狗啃草头。

从那之后兄妹俩变得水火不容。

钟斯年气得哭都不想哭了,去剃了个板寸。没错,他冲惊讶的造型师冷漠点头,就是板寸。

原来乌黑优雅的英伦短发被推得干干净净,软乎乎的斜刘海也没了,露出圆润俊朗的发际线,光滑饱满的后颅扎着一丛青黑色的发茬,人也显得硬气起来,加之他常年没什么波澜的表情,一张帅脸又引得女生们芳心大乱,抽屉里的粉色小信封和爱心小零食各占半壁江山。

在很久以后钟斯年交了个追星族小女友,他吐槽饭圈真乱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曾是顶流,他的妈粉和女友粉从小学一路撕到了高中,直到大学还在满世界缠缠|绵绵。

钟斯年在学校忙着学习,在家忙着和牧知意斗智斗勇,他整个中小学时代都非常忙,别说谈恋爱,连一点点暧昧都没有过。

除却他的确非常忙这一点,拜牧知意所赐,他有点抗拒和女生来往,尤其是像牧知意这样长得漂亮的女孩子。

牧知意长得更像爸爸一点,眉眼深邃,眼型偏长,生来具有一股冷冽的古典美,笑起来又像妈妈,眼睛很能勾人。

举手投足皆是风情这件事有时候是一种天赋,每当四下无人,她的眼睛开始骨碌碌乱转,开口说一些很欠打的话时钟斯年只想到一个词,焚琴煮鹤。

钟意是明丽秾艳型的,母女俩长相风格不一样,性格倒是一脉相承,钟斯年很爱妈妈,偶尔也爱一爱妹妹,但要是和这种类型的女生交往,光是想象一下他就要窒息了。

可是现在的女生都特有个性,一个比一个活泼,追起男生来特别热情。

钟斯年对那些主动扑上来的女生本能地拒绝,他觉得女孩子还是乖一点比较好,文静听话,能让他产生保护欲的那种。

钟斯年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大三就在S市金融圈闯出了一片天,今年又是他作为学生代表给大一新生做演讲。

从他的个子猛蹿到一米七五,开始显露出精悍修颀的体格时,他就不再跟牧知意动手打架了。

虽然被气的半死,钟斯年的确在与牧知意唇枪舌战的对线中获益良多,比如刚才那番演讲,底下坐着几百上千的新生,他事先都没怎么准备,打了打腹稿,两手空空地上去,掌声如雷中下来,换了身休闲服从后门走了,赶着去机场接牧知意。

牧知意在A大读法律,由张明手把手带了三年,已经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大二就敢出来单干,接了个财务纠纷的案子,顺便辅修了商科。钟意将方氏的股权交由她代理,两年来不仅没出乱子,业绩还小有涨幅,圈内人称A市辣玫瑰。

小时候缺了门牙躲在房间里哭鼻子的小姑娘如今已成了叱咤风云的大律师兼企业家,钟斯年颇有些感慨。都说女孩子一天一个样,将近一年没见,也不知道牧知意现在长什么样了。

从礼堂到车库路过一个窄巷,他眼角余光瞥见几个学生打扮的人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圈,气氛有些剑拔弩张,钟斯年隐约听见几句侮辱人的脏话,眉尖微皱,不由得向那边望了过去。

那几个人脸上带着虚张声势的轻蔑与愤怒,很肤浅的恶毒,不消说,自然是一桩校园霸凌事件。

被围在中间的女孩子好像有点吓呆了,闭着眼睛靠在墙上,双手交握在身后绞得死紧,薄薄的背脊绷成一张细弓。

钟斯年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长发如墨披散肩头,白皙脸蛋染上一层恐惧的绯红,浓密的长睫毛簌簌抖着,泪珠要掉不掉地挂在上面,不谙世事的可怜,显出一种病态的漂亮。

是的,处在危险中需要被拯救的女孩,她纤细柔弱的坐姿,脆弱无助的眼神,他觉得很漂亮。

钟斯年听见自己很剧烈的心跳声,就在那一刻,他的英雄病犯了。

他三两步迈过去,把试图上前揪她头发的人一把扯开。那个人的满面怒容在看见钟斯年的一瞬间光速萎缩退化,说到一半的脏话半天也没有讲完,空气安静到凝固。

钟斯年行事低调,但S大无人不知他的名字,二十多年前牧鸿舟创下的一系列校园记录,到了这一届才由钟斯年逐条刷新。

钟斯年鹤立鸡群地站在那里,垂眼俯视那几个人,问她们霸凌同学的原由。

为首的女生被他冷冽的语气慑住,憋红了脸支支吾吾讲不出来,在钟斯年看垃圾一样的眼神里和同伙你拖我拉地跑了,时不时有人回头,眼神不甘,不知在看他还是看墙根坐着的女孩。

沈清瑶慢慢睁开眼睛,好像一只刚睡醒的小兔子,抬头怯生生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淌汗的鬓角,颤动的羽睫,红润的嘴,凑近了能看见她脸上的一切细节,连鼻头都是好看的水滴形,圆润细长,白净得一点毛孔都没有,像个完美的无疵品,又乖又漂亮,像是贴着他的心长的。

钟斯年维持着一贯的淡漠,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纤细的身段上。她薄薄的上衣面料蹭在墙上,露出一截月白的腰身,和她并拢的膝盖差不多宽,他一手就能握住。

他当真伸出手,还没想好应该把她扶起来还是抱起来,她却率先躲开了,害怕地往后一缩,像一株开在墙根的含羞草,连嫩叶都蜷起来。

“谢谢。”声音也嫩,糯糯的,猫踩奶一样软乎乎地挠进钟斯年的心里,他病得更加厉害,连骨头都在发酥。

她是大二的,财经学院金融系,正巧是他的直系学妹,叫沈清瑶。

“清水的清,王字旁的瑶。”她认真地小声道,细手指在半空比划着,动作很软,她好像哪里都很软,钟斯年本来以为她会是舞蹈系的。

“沈清瑶。”他叫她的名字,看着她渐渐又红起来的脸,嘴角悄悄勾起来一点,“能站起来吗?”

沈清瑶点点头,伸手攥住钟斯年的一点衣角,有点惊惶地看他一眼,对上他含笑的眼神,脸颊立刻烧起来,垂下眼睫,几乎是闭着眼睛地,贴着墙面滑上来,两条细长的腿并在一起微微打着抖。

不知道是不是钟斯年太高了的缘故,她站直了也勉强够着他的下巴,脸还没他的巴掌大,眼中弥着无措的天真,看起来像个未成年。

钟斯年没忍住问了出来,“你真的大二?你成年了吗?”

沈清瑶呆了一下,呼吸变得很急促,猫一样清亮的瞳孔泛起一层水雾,他有种欺负小女生的羞耻感,正要道歉,却见她从书包里翻出校卡,双手递到他面前,头半低着,卡面上修长莹润的指尖向内缩了缩,有点着急地,“成,成年了的。”

学生卡上的一寸免冠照比她现在看起来还要稚气一些,眼睛很大眼神很灵,嘴角微微翘着,精致得像个洋娃娃。

确实是大二的,金融系三班,刚满十九,比他小了快两岁。

他不过随口一问,她连学生卡都交上来了,钟斯年好笑地把卡还给她,“行,知道了,不过校卡就像身份证一样,不能随便给别人,明白吗?”

“啊。”沈清瑶有点无措地看着手里的那点衣角,小心翼翼道,“......你算别人吗?”

钟斯年收了笑,眼神暗了暗,深邃眸中悄悄涌起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你说呢,你认识我吗?”

“认识啊。”她点头,细腰挺直了一点,“你是钟斯年.....你很厉害。”

他挑眉。

沈清瑶刚鼓起来一点的气势又萎下去,舔了舔嘴唇,“学长很厉害。”

她的上衣还皱在腰上,下面穿着一条水蓝色短裙,露出的半截腰身白得晃眼,而她对此一无所知,乌黑的大眼睛里只盛着一个钟斯年。

钟斯年帮她把衣摆放下去,顺手帮她把衣服上蹭到的墙灰拍干净了,“你现在回宿舍,她们会来找你麻烦吗?”

沈清瑶脸红得要滴血,声音细如蚊呐,“不,不知道。”

“你一个人呆在学校不安全,先跟着我吧。”

钟斯年看了眼时间,“我要去机场接个人,你可以在我公司呆着,或者和我一起。”

“和你一起。”她向他靠近了一点,像只小动物一样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出巷子口时迎面吹过来一阵风,载着她身上晨露般的香气,钟斯年一时分不清桂花和沈清瑶究竟哪个更香一些。

她被人欺负的原因老套又可恶,有男生追她,喜欢那个男生的女生气不过,所以来找她的麻烦。

钟斯年叹气,想到她刚才被人欺负的可怜样,“要是刚才没遇上我,你怎么办?”

他是塞了一点骄傲在里面的,暗含着某种大男子主义的期待,希望能看见小姑娘露出脆弱而崇拜的表情。

沈清瑶的眼睛里亮起两簇小火苗,她咬了咬嘴唇,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一点,攥着拳头,“我就骂她。”

钟斯年:“......”

话都说不利索还骂人,他有点想笑,探身过去给她系安全带,又闻到她身上带一点汗味的暖香。

金桂不如她。

第57章 番外之兄妹篇 ...

或许就是在那一刻, 钟斯年起了一点坏心思,他故意把安全带扎得很紧,几乎把沈清瑶绑在车座上。

他像个第一次做坏事的小孩子, 期待又紧张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沈清瑶挣了一下没挣开, 她的力气太小了,又不好意思叫钟斯年帮忙松一下,她有点后悔坐副驾了,在别人的地盘里总是束手束脚地放不开, 尤其旁边坐着学长,她抿了抿唇,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有一片不知道什么的花瓣从窗口飘进来, 落到她的鼻尖上,和她的皮肤一样地粉嫩软薄。沈清瑶鼻子有点痒,想打喷嚏, 她被安全带勒得很不舒服。

钟斯年毕竟还是有良心的,探身过来帮她把安全带调松, 轻轻捻走了她鼻尖的花瓣。

他的动作纯粹出于捉弄之后的歉意, 但是沈清瑶用一种全然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像一只初生的羔羊,哪怕钟斯年不是来捻她的鼻子, 而是要来掐她的脖子, 她也会很乖地对他笑。

钟斯年突然溺进那双湿漉漉的杏眼里, 明明是那样纯澈的干净的一张脸, 于他却像塞壬的歌声,诱他沉船饮他堕落,他在一瞬间催生出更多不纯的坏心思。

去机场一路上他都悄悄握着那片花瓣,掰开了揉碎了, 沤了满手的碎末,顺着脉络延展开,连掌心的汗都是香的。

沈清瑶跟着这个第一天认识的男人来到荒无人烟的市郊,看到机场的路牌才想起来问,“学长,你来机场接谁啊?”

“我妹妹。”钟斯年笑了笑,“一个疯丫头,比较任性,待会儿你别理她。”

沈清瑶也跟着笑,好看的眼睛弯成两瓣软杏。

牧知意跨坐在行李箱上和老爸打电话,很严厉地指责他们抛下儿子闺女出国度假的行为,

“我一年没回家了诶,难得回来一趟你们竟然不在家!钟斯年又跑到哪里去了哦,我等了他十分钟,卷宗都能处理一沓了!”

钟意从牧鸿舟手里接过电话,“我们行程早就定好了,约了这么多朋友见面,怎么好意思临时放鸽子?倒是你,上学期间招呼不打地跑回来,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哪有出事,我好得很!”牧知意在妈妈面前原形毕露,高贵冷艳的牧律师龇出小獠牙,发了一大通牢骚,最后威胁恐吓,

“再等五分钟见不到他人,我立刻买机票回A市,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钟意和牧鸿舟就着她牢骚的背景音接了一个湿热交缠的吻,面对女儿根本不构成威胁的威胁,她不紧不慢道,“加油好好干,方氏交给你,我很放心。”

“啊啊啊啊,你这个坏蛋!”牧知意挂了电话,抡起拳头在沙发上狠捶几下,给钟斯年打电话,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半路上被小妖精拐啦?西天取经也该到了吧?”

真把自己当佛祖供着了?钟斯年冷笑,“是啊,不来了,经书你自己留着看吧。”

牧知意听到他那边机场广播的声音,“帮我带杯冰摩卡,记得撒一点肉桂粉,一点点就可以了,味道太重了受不了。”

钟斯年已经开始受不了了,说了声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

牧知意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钟斯年真的带了个漂亮的小妖精在身边。

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眯了眯眼睛,一脸高深莫测。

“这就是我妹妹。”钟斯年侧身挡住她雷达般精光直冒的视线,暗中送给牧知意一个警告的眼神,让她待会儿说话注意分寸。

牧知意回瞪了他一眼,径直走到沈清瑶面前,笑容优雅明丽,向她伸出手,“你好,我是牧知意,行意事务所负责人。承明事务所你应该听过吧?就是我师父张明创立的。”

她悄悄眨了眨眼,笑意更甚,“不过他现在退居二线很难预约,如果你有案子比较急,找我或许是一条捷径哦。”

沈清瑶看着牧知意近在咫尺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她姓牧,不姓钟,和钟斯年长得完全不一样。

妹妹?

沈清瑶不太笑得出来。

“喝你的咖啡。”钟斯年把冰摩卡塞给她,拉着沈清瑶往出口走。

牧知意啜着冰摩卡跟在他们后面,啧,小妖精道行不浅,她哥这回栽得彻底。

“清水的清,王字旁的瑶......沈清瑶,好好听的名字!”

牧知意一上车就问她加微信,顺手把联系人名片给钟斯年转发过去,“我怎么备注你比较好呢,清清?瑶瑶?”

“都行......就,就清清吧。”

“清清晚上想吃什么?”钟斯年转头和她视线相对,不经意地笑了一下,眼眸漆如点墨,“日料怎么样?”

沈清瑶被他的目光钉在座椅上,纷扰又浓烈的燥热从脸颊蔓延到耳后,因为他的一句清清,她全身都要烧起来,

“又吃日料?”牧知意一脸受不了,“你寿司成精了?换一个换一个,火锅吧怎么样。”

“晚上吃什么火锅,油腻。”钟斯年给了她一个你爱吃不吃的眼神。

沈清瑶舔了舔嘴唇,小声道,“我也想吃火锅。”

“好。”钟斯年非常自然地换了导航,方向盘一拐,往火锅店开去。

牧知意惊呆,“姓钟的你什么意思?”

“食堂清汤寡水的,带人家改善一下口味怎么了?”钟斯年向后扔过去一包薯片,“你别说话了,吵得我头疼。”

人在屋檐下,牧知意翻了个白眼,臭着脸啃薯片,咔嚓咔嚓,故意把薯片渣掉在钟斯年新换的真丝座垫上。

沈清瑶悄悄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火锅点了鸳鸯锅,应牧知意要求,红锅加麻加辣,还要了一扎黑啤,菜品熟了捞出来闷头猛吃,没一会儿就辣得嘴唇通红,开了瓶啤酒仰脖吨吨吨。

钟斯年叫她别喝那么猛,“受什么刺激了你。”

“我们搞诉讼的就这样。”

沈清瑶给牧知意打了一碗清汤让她涮着吃,牧知意笑笑,“没事儿,我能吃辣,再说还有冰啤呢。”

“噢......好吧。”

牧知意不要,沈清瑶有些讪讪地收回手,半路上钟斯年把那碗清汤接过去了,“正好给我涮。”他看着红锅里不断翻腾的辣椒油,“你点的什么变态锅底,辣成这样能吃么?”

钟斯年夹起碟子里裹满了红油的蟹肉卷,在清汤碗里来回荡了荡,神色自然地吃了。

沈清瑶一瞬间又像得了老师嘉奖的乖学生,脸颊浮起雀跃的红晕,眼睛亮亮的,凑过去对钟斯年小声说,“我去打一点水果回来。”

她端着盘子,在自助区很认真地挑选水果,钟斯年眼神被人伸手晃了晃,他回头,对上钟意戏谑的目光。

“诶,你这绿茶小女友长得蛮漂亮的嘛。”

牧知意难得夸一句别的女生漂亮,却被钟斯年凌厉的眼风扫了一遭。

“牧知意,”钟斯年放下筷子,“说话给我注意一点,绿茶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就乱用?”

“绿茶怎么了,有些绿茶就很可爱啊,比如她......你瞪我做什么,你不信?”

牧知意不动声色地从钟斯年碗里夹了根黄喉,哼笑一声,“是了,你直男滤镜八米厚,色令智昏当然不相信。而我,公认的火眼金睛。”

她喝了一口汤,想起刚才车里沈清瑶那个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示威般的眼神,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迟来热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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