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三年后,钟意海外留学归来,牧鸿舟考入最高学府,他们在同一座城市真正相遇。

她半开玩笑地写下那张恋爱协议,却在见到真人的瞬间抛却那些捉弄的心思,合约的成分变得很纯粹,一颗真心被淘洗出来——她真的想和他谈恋爱。

钟意美且自知,天生会勾人。那时牧鸿舟才多大?将将十八岁的年纪,紧绷绷的心还没落回肚里又被钓起来,她漫不经心理所当然地收线,“该做我男朋友了吧?”

钢笔尖的墨水积攒到极限,豆大的一滴掉在他的衣服上,终于还是把白衬衫染脏,晕出一圈黑色哑光的湿印子。

一滴墨水而已,她却大惊小怪地啊了一声,跑到办公桌边,脚步纤细灵巧,牧鸿舟当时看着她,心想她的骨头是什么做的?又长又细,一步一步像踩在莲花上。

钟意捏着一包湿纸巾急匆匆地跑回来了,抽出一张,捏起他的衣服下摆帮他擦干净那点墨迹。

她张扬妩媚的眉眼垂下去,牧鸿舟看见她专注的侧脸,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静谧的阴影,樱红的嘴唇抿成一线,脸颊鼓起来一点,突然变得很乖。

她垂着眼睛,“盯着我看干嘛,我这么好看?”

他的气息被打乱,手上黏了一层很薄的汗,指间的钢笔变得滑腻起来,几乎握不住。又听见她说,

“别看了,签字。”

她表现得太过坦荡自然,而他急需一个出口逃离当下的窘迫,等签完字时才恍然回神,惊觉自己上了当。

钟意抬起头,原来她一直抿着嘴在笑,凑上来亲了他一下,得逞的眼神,“男朋友真听话。”

温软的触感还停留在脸上,牧鸿舟有如触电般弹开,满脸写着震惊。

钟意的湿巾一滑,一个黑点搓开成一大滩,越擦越脏,这下是洗也洗不干净了。

进来时好好的一件衣服现在又是开线又是污渍,和他本人一样狼狈。

她抱歉地哎呀一声,“我叫人送一件新的上来。”

不等他推辞,专线电话已经打出去了,转眼就有人送衣服来,要不是他穿着小了一点,牧鸿舟简直怀疑连衣服也是她故意事先安排好的。

“你怎么这么高?”她着实觉得惊讶,绕着他前后转了一圈,踮起脚给他理了理领口,“好啦好啦,别再长高了,听见没有?”

牧鸿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没有说话,心情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兵荒马乱的十八岁,他头一次见到感激已久的恩人,头一次被人牵着鼻子走,头一次恋爱。

恋爱。

这也叫恋爱吗?

牧鸿舟看着茶几上的合约,心脏跳得飞快,有种即将失明的眩晕感,同时无聊的自尊心发作,觉得它太掉价,可又似乎是他太廉价。

钟意两指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对光欣赏一番,对新晋男友的漂亮书写表示肯定。

凑近了些,脸贴在纸上,取下来时白纸黑字的左下角赫然多了一枚鲜红的唇印。

她笑眯眯地把盖好章的合约还给他,“记得收好,弄丢了我要罚你。”

其实后来直到现在,这么多年,钟意给他最大的惩罚也不过就是拉黑而已。

但仅这一个惩罚,就让他把所有可笑的自尊都抛掉,低下头颅,小意,请你,求你,不要分手,不要不理我。

很多人一见钟情而不自知,他应当相信这件事。

第53章 番外七(大修) ...

“你啊, ”钟意轻笑着拍拍他的脸,“要从你嘴里撬出点实话来,费我多少力气。”

牧鸿舟从没觉得自己笨过, 但在钟意面前, 他承认自己是一个迟钝的笨蛋,一个幸福的傻子。

早已步入婚姻殿堂的他们在今天对初恋这件事情追本溯源,原来心动来得比他们自以为的还要更早。

他们在海边将灵魂连同身体一并打开,彼此交融。钟意的手臂勾着牧鸿舟的脖子, 舌尖刚伸出来一点就被他吸进嘴里,嘴贴着嘴,舌头缠在一起像是要化开, 他们滚了一身的细沙,唇舌搅动的水声充斥着耳廓。

钟意整个人都热得要烧起来,两颊红透了, 苹果一样挂在枝头,被牧鸿舟贪婪地咬了又咬。他钳着她的侧腰, 一边往上一边往下, 吻从额头流连到下巴, 舔着她的脖子吸。

海风吸进肺里有一种沉醉的感觉,时不时有浪花的细末溅在身上, 像一滴水掉进油锅, 神经末梢反应很激烈, 她在不断爆发的愉悦中哭得几乎失明, 强悍炽烈的情爱不断引她堕落,她看起来那么可怜,叫得又那么快乐。

大开大合的颠簸让钟意浑身发抖,她眼里蓄着的那汪春水相识永远流不完, 视线模糊,透过氤氲的空气似乎看见海面的倒影,明月晃重山,真漂亮啊。

晚风吹得海面粼粼起波,沙滩拂拂作响,盛大的月光照下来,皎白典雅,他们好像又结了一次婚。

“牧鸿舟。”她还在细细地喘。

牧鸿舟把她圈进怀里,说话时温暖宽阔的胸膛轻轻振动,“嗯?”

“如果我当年没有资助你......我是说,如果我们以平等的地位认识对方,你还会不喜欢我吗?”

牧鸿舟没有应声。

钟意有些恼,撇着嘴,往旁边刚一挪动就被他箍着腰抱回来,他的声带贴着她后颈颤动,

“我没有不喜欢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不喜欢。”

她的嘴角一点一点扬起来,“嗯。”

钟意白瘦的手臂软软地抱着牧鸿舟的肩膀,像平常一样被他圈进怀里。他们黏着满身的沙子,却像刚刚沐浴完出来,清爽干净,做的梦都是香的。

这天晚上的海风吹进钟意的梦里,把时光吹回鲜亮青葱的高中时代,她的父亲富可敌国,外公身体健康,那时的钟意青春无敌,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她叼着棒棒糖坐在篮球场的看台上,晃悠着两条腿低头玩手机,一瓶依云歪倒在她脚边。

周围时不时有热闹的欢呼声爆发出来,但她戴着耳机,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来看这场球赛只不过是为了还一个人情。

她偷偷跑去邻市旅游差点被老爸发现,陆渐屿替她兜着了,条件是她要来看他打球赛。

为这场篮球赛,陆渐屿做足了准备,哪成想半路杀出来一个牧鸿舟。

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陆渐屿擦着汗跑过来,她摘了耳机,配合地夸奖他打得很好。

“有什么好的,三班的请了个外援,”他把毛巾重重的扔在座位上,有些懊恼,骂了声靠,“竟然是个高一的愣头青。”

没有耳机的阻隔,周围炸开了锅一样不断尖叫重复的名字传进钟意的耳朵里。

“牧鸿舟!”

“噢噢噢高一的学弟诶,那么高!”

“牧神加油!”

“八号队员牧鸿舟我可以哈哈哈哈——”

魔音穿脑。

钟意的耳膜被刺得生疼,沉着脸翻了个白眼,又把耳机戴上了。

对面观众席上甚至拉了个横幅——“预祝高一一班牧鸿舟同学勇夺校联赛冠军”。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差点把嘴里的棒棒糖给摔到地上。校赛才刚开始就敢未卜先知了,大放厥词,也不怕一口毒奶。

陆渐屿语气发酸,“新转学来的,吊着张小白脸到处招惹女生,男狐狸精。”

他见钟意一直盯着那张横幅看,顿时大为光火,倏地站起来,抱着篮球朝下面那排中场休息的三班队员喊话,

“那个新来的外援!对对就是你,八号,牧鸿舟。能不能让你后援团把横幅收了?海选赛挂什么冠军呢?”

他说着,把篮球朝那边掷过去。刚才被他隔空喊话的八号外援队员仿佛后背长了眼睛,长臂一伸,单手把球接住了,另一只手捏着毛巾擦汗,眸色冷淡地回头。

钟意与他四目相对。

两人隔得不算太远,她很清晰地看见他的脸。

牧鸿舟只往这边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在他转回去的一瞬间,钟意嘴里的棒棒糖啪地摔在地上。她低头看着那根纸棒上的红色小球,草莓味是什么味道来着?

舌尖绕着牙龈舔了一圈,糟糕,好像不记得了。

牧鸿舟一己之力带飞全队,大获全胜后低调离场,却被人堵在出口。

钟意靠在墙上,伸手挡住他的去路,视线不偏不倚地全部落在他身上,直白到几乎成为实体,手里举着的依云晃了晃,一双漂亮的笑眼也跟着晃了晃。

“谢谢,不用了,我有水。”他礼貌婉拒。

“哦?是吗,你的水呢?”

她凑上来,几乎贴着他的脖子在嗅,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勾着唇角又问了一遍,“嗯?水呢?”

她身上的香味弥散在牧鸿舟的鼻尖,他悄悄红了耳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怎么,怕我啊?”她笑起来,恣意又潋滟,直起腰,仰头看着他,“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钟意。”

他当然知道她叫钟意,在他转校第一天,还不认识周围的同学就已经听说了钟意的传言,公认的校花,拿着优等生的成绩单到处撒野,长着一张高岭之花的脸,现在却跑到小巷子里堵人。

“我叫牧鸿舟。”他说。

“牧鸿舟。”她把三个字放在嘴里细细咀嚼一番,手里那瓶水还抵在他的胸口,“好名字。”

钟意大有不接这瓶水就不让你走的架势,牧鸿舟只好接了,打开喝了一口,说,“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她点头,打了个响指,“你欠我一瓶水,下次记得请我吃饭。”

牧鸿舟错愕地立在原地,她朝他眨眨眼,蝴蝶一样飞走了。

牧鸿舟不想拖,当天晚上就把那顿饭请回来了。在学校出去右拐的美食街,靠近路口的地方有一个卖云吞的馆子,每逢营业,香味能飘出二里多地。

钟意点了一大碗,但吃得很少,几乎没怎么动。她放下筷子和他解释,“好吃的好吃的,只是我只能吃掉这么多啦。”

“那你还点大碗。”

她伸了个懒腰,细白的颈子拉长伸直,胸前充分发育的曲线像六十度的鸡尾酒一样高调亮眼地勾出来,没有胆量喝这杯酒的人,连看都不好意思多看一眼。

她单手撑在桌上,支着下巴对他笑,“你请我吃饭,我当然要尽全力捧场嘛。”

无论怎样她都非常有道理,牧鸿舟说不过她,只好败给她。

钟意捏着他的成绩单,深深地折服,“也太厉害了吧!你怎么这么会读书?好像也没有很用功学习啊。”

他难得回击一句,“你也不用功,照样成绩好。”

“哈!你也被骗了吧?”

她原地蹬腿,捂着嘴笑了半天,把他拖进没人的巷子里,神神秘秘地附在他耳边,“我都是在家偷偷用功的,学校里老老实实读书看起来好蠢哦。”

她温热的气息打在他耳廓,酥麻,香软。她刚又吃了棒棒糖么?怎么这么喜欢草莓味。

说话也像草莓一样,撒娇成分很重,“你看我眼睛,下面全黑的,眼袋都掉到嘴角了。”

钟意踮起脚,闭着眼睛仰头朝向他的样子像极了在索吻。

牧鸿舟低头吻她。

后来他经常回忆起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他细细地想,是三月的春风太粘,甜丝丝的扰人心弦,还是眼前这朵名为钟意的花开得太艳,靡丽霸道,逼得周围的一切人和景都暗淡了色泽。

他平淡如白纸的青春燃起一把大火,事后他为这场纵火担责,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钟意还在细细地喘,胸口微微起伏,哈地一声,没想到他这样快就答应了,“我想了好多套路还没用呢,啧,白想了,浪费时间。”

“不过这样也好,”她两眼一弯,眼神亮亮的,漂亮得很贼,“早答应早省事,我可以安心学习啦。我这次月考退步了三名!都是追你追的。”

钟意说她要安心学习,牧鸿舟却罕见地慌乱起来。

她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突然一阵爆笑,靠在他怀里直不起腰,

“你以为我不理你啦?笨蛋,我没时间找你你就不会来找我吗?你看,你又上套了吧。”

钟意很喜欢欺负他,看到他懊恼害羞的样子就很得意,牧鸿舟早就发现了。

但是他还没有发现,其实她骗他很多事情,嘴里谎话连篇,唯独我喜欢你是不掺半点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点类似平行世界,还有一点在下章,更完下章所有的番外计划就写完了。或者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吗,如果没有就准备正式完结啦

第54章 番外八 ...

钟意做事情相当有规划, 从生活到学习,甚至包括恋爱。

和牧鸿舟确立恋爱关系后,她依旧每天和他一起吃饭, 大多数时候吃食堂, 偶尔出去下馆子打打牙祭;

晚自习后和他一起放学回家,两人从不同的教学楼走出来,在升旗台下会和,并排走到校门口, 穿过车来车往的大马路,走进无人的巷子里,很默契地从入口处开始牵手, 如果时间来得及,他们会接一个绵长湿热的吻。

在这段交往中,钟意仍然很主动, 接吻或者拥抱都很热情,时常勾得牧鸿舟火起, 好几次要把她往别的地方拖, 她却摇摇手指, “再等等。”笑得清纯又恶劣,明明她才是那个纵火犯。

名震一时的新晋小校草被钟意摘走, 捏在掌心把玩, 她看起来对一切都游刃有余, 可毕竟也是读高三的人, 可以用来任性的时间相当有限,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点给小男友,剩下的都要用来学习。

她的润唇膏由玫瑰味变成樱桃味,校服里的高领毛衣变成露脐吊带, 牧鸿舟在她雪白的颈间尝到了夏天的味道。

巷子一侧的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外面是高低起伏的树林,只有太阳能偶然窥见树荫里缠晃的身影,谁也不知道他们几乎每天都躲在树后接吻。这里环境得天独厚。

钟意气喘连连地挂在牧鸿舟身上,脸颊酡红,声音湿润地背诵今晚要抽考地古诗词,“夜深忽梦少年事,少年事......下一句是什么?”

“梦啼妆泪红阑干。”牧鸿舟在她耳尖上轻啮一口,惩罚她的不认真,接吻的时候偷偷背诗。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她又连起来背了一遍。少女嗓音娇软,倒真像是那珠落玉盘,唯独心里冰涩泉凝,她想琵琶女一定回忆起少女时代的一段往事,这段往事或许围绕一个少年郎展开,很鲜艳很动听,只是人走茶凉,童话照不进现实。

琵琶女在江畔低头,看见江水里映照出老而旧的自己,失了颜色哑了嗓子,被岁月打磨得血肉模糊,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少年爱人。

她曾经那样明媚,金钿红绡不及她眼波流光,但那是个容不下真情的地方,很多人喜欢她,没有人肯爱她。

视线回转到眼前少年的脸庞,清凌凌的五官,沉稳的气质已经开始凸显,

钟意和他谈起关于大人的事,“我想......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牧鸿舟望向她时专注的眼神像蕴着光。他先不答,“你呢?”

“我啊,”她眼睛转了转,“S大吧。”

他像是顿时忪了口气,眉眼弯下来一点,“我也是。”

钟意被他的笑晃了眼,什么琵琶行白居易春江花月夜,通通扔到脑后,踮起脚扯着他的衣领子亲。又是亲,热恋中的少男少女好像永远亲不完,永远亲不够。

摸到他书包侧边袋子里露出来的一小截白色边角,钟意把它拽出来,一个信封,封口处贴着一个粉色的爱心。

牧鸿舟也有些懵,她挑眉,“不介意我看看吧?”说着一边打开了信封。

很普通的一封情书,一看就出自纯情小女生之手,连名字都没敢写。钟意把那张精致的信笺纸展开抻平,对着光仔细地看,“你班上的吧?”几乎是肯定的语气,“谁啊?”

“不知道。”

“看笔迹总认得出来吧?你可是班长诶。”

钟意放在鼻尖嗅了嗅,纸张带着淡淡的丁香花气味。小女生还挺会玩浪漫。

牧鸿舟只好低头和她一起看,说,“苏冉冉。”

钟意很夸张地哇了一声,称赞他记性好,人缘好,哪都好。

她吃醋的样子很好玩,有种拧巴的可爱,牧鸿舟忍不住笑了一下。

钟意的脸立刻冷下来,“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敛了笑,突然觉得这封情书很棘手。

钟意很快给出解决方案,她把它撕了,扔进垃圾桶。很无情,很不礼貌,但是垃圾桶盖上的那一刻她很爽。

她晃着书包带子往前走,他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她没松开,两人手牵手走到巷子出口,在准备分道扬镳各自回家的时候,钟意突然开口,说她外公生病了,请了三天的假回去探望。

回去把书包洗干净,用茉莉花味的洗衣液。她临走前向他发出第一个指令。还有很多话想说,最后都没说。

“记得想我。”

她在巷子尽头勾着他的脖子,把他笔直的腰板折下来一点,嘴唇贴在他的睫毛上,说完这句话就走了,蹦蹦跳跳地跃入巷外的街道,横穿马路,在人潮中转头朝他眨眼一笑。

钟意。实在是个很不守信用的人,说好回去三天,第四天了还没有回来,给她发短信,她却给他看狗,说是她外公新养的,一只金毛犬,每天掉一大堆毛,年纪轻轻已经有秃头的风险。

她兴致勃勃地分享养狗心得,而牧鸿舟只关心她什么时候回来,让他尝尝樱桃味的润唇膏。

吃不到樱桃味润唇膏,吃一点云吞勉强解解馋。他们经常来这家店,牧鸿舟安静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没想到有人会找过来。

苏冉冉端着一碗云吞,大胆又局促地坐在他对面,“你也在这里吃饭啊......好巧。”

旁边还有几张空桌子,她偏要坐在他对面,意图已经很明显。

牧鸿舟点头应了一声,礼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他碗里云吞还剩一半,但和其他女孩同桌进食的感觉不大美妙,他放下勺子准备要走,抬头却撞进钟意的眼里。

她站在门口,和他对视一眼后转身走了。

牧鸿舟猛地站起来的动作有点把苏冉冉吓到,她被云吞的汤汁烫到了舌头,紧张地看着他,又转头看看空荡荡的门口。

他几步追出去,刚要拔足狂奔,结果钟意就站在门边,腰杆笔直,站岗一样理在那里,很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坐我对面那个女生就是苏冉冉。”他走过去,解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刚和她打了个招呼。”

钟意没说话,低头看了看他主动牵她的手。

牧鸿舟第一次和她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牵着手并排走,周围很多和他们一样穿着校服的学生频频往这边看,眼神里满是果然如此的兴奋。

“我刚和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牧鸿舟小心翼翼地看着钟意的脸,生怕错过她的每一点微表情,“你知道吗?”

钟意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角,有点嫌弃的样子,又像是在笑,

“你好无情哦。”

她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唇角翘起来一点,红润的嘴唇张开,扩成一个小小的圆,又收拢,舌尖顶着牙齿,在上下开合之间冒了个头,

“渣男。”

牧鸿舟像是被猛摇了一阵的汽水,满瓶子饱胀的气体被堵在瓶塞里。

钟意明明是在骂他,两只交握的掌心却都沁出了汗。

在往巷子那边走的路上,牧鸿舟问她外公的情况怎么样。

钟意的神色轻松些许,说是普通的胃溃疡,诊疗及时没有恶化,住院不到两天就回家了。

“我爸妈在那陪着,他天天催我回学校上课。”

她撇撇嘴,高中生没人权,想多陪陪家里人还要被嫌弃,读书读书又是读书,好在还有一个男朋友,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天光下,人群中,两个早恋的高中生在街上手拉手向前,像呼啦啦冒着蒸汽的动力火车同时偏离轨道,或许有人指摘他们离经叛道,而他们的目的地岂止小小的高考,青春的火车一往无前,环游世界没有终点。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步入巷子,他们在秘密基地里接吻。

钟意睁开眼睛,看见横亘在腰间的手臂,她躺在沙滩的树荫下,身后是再熟悉不过的宽阔胸膛。

牧鸿舟早就醒了,一直抱着她等她醒来。对上钟意有些怔愣迷茫的眼神,他问,“怎么了?”

钟意很慢地眨了眨眼,小猫一样凑上去,说话时唇瓣贴着牧鸿舟的嘴唇轻轻摩擦,“......要接吻。”

牧鸿舟冷灰的瞳孔染上阳光的金色,笑起来少年感十足,拖长了语调,“好。”

很细致绵长的吻,裹着海风的微醺,温馨的感觉像海浪一样一层一层温柔地涌上来。

清晨澄澈的阳光盖在钟意身上,她看起来像一片薄薄的细瓷。

“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她钻进牧鸿舟的衣服里,贴着他的脖子笑出了两颗小小的虎牙,“梦见你是个渣男。”

作者有话要说:  应一位小天使提议,接下来会写知意和斯年长大一点后的一家四口日常

第55章 番外九 ...

“爸爸妈妈, 我们走啦!”牧知意捧着牧鸿舟的脸啪叽一口,草莓酱都蹭在爸爸的脸上,笑嘻嘻地挥手道别, 她今天要上小学了。

她蹬着小腿刚走几步, 钟意把她叫住,“等一下,水壶都没有带!”

“啊,我的水壶!”牧知意啪嗒啪嗒地跑回去, 两只小手举着,“给我,我的皮卡丘。”

钟意捏着皮卡丘水壶, 笑盈盈地看着她。牧知意心领神会,踮起脚尖在妈妈脸上亲了一下,“妈妈再见。”

钟斯年抻了抻衬衫上的领结, 下一节语文课他要上台念作文,很认真地预习准备, 小声默读着, “小华觉得非常口渴, ......”

牧知意今天穿了新裙子,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 她飞到他旁边, 和他大小声, “钟小年, 你怎么写错字?”

钟斯年皱眉,“在学校不要这样叫我,一点礼貌都没有。”

这明明是很亲切的称呼好吗,家里人才这么叫!牧知意嘴巴撅到天上, “你的渴字写错了。”

“没有写错。”钟斯年记得昨天老师在黑板上就是这么教的。

“你写错了!”牧知意又开始骗人,“需要水的是嘴巴,应该是口字旁,你看看那个字都带三点水了,怎么还会想水喝呢?”

钟斯年仔细看了一遍,翻出新华字典去查,他刚把字典拿出来,牧知意就扑了过来,抱住字典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的字典写名字了吗?”

“没有。”

“我帮你写!我的字很漂亮,你去问我同桌还有前后排,他们的字典都是我帮忙写的名字。”

牧知意跃跃欲试,“你要什么字体,楷书还是隶书?我最近在学瘦金体,就写瘦金体好不好?”

钟斯年把她的手扒开,“不好,我的字典,我自己写名字。”

牧知意皱脸,“你怎么这样,我又不会写坏。”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回到教室,看见对峙的兄妹,都好奇地朝他们这边张望。

钟斯年和牧知意在开学第一天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龙凤胎少见,长得像他们这么好看的更少,并且还是风格各异的好看,简直凤毛麟角。他们两个人像小明星一样,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大片目光。

牧知意被同学们看得更不高兴了,攥着拳头跑回自己的座位,课本竖起来立在桌上,平时每节课开始前他们都会隔着一组同学相视一笑,但是牧知意决定今天一上午都不要理钟斯年了。

钟斯年带着他的作文上去念了,牧知意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哥哥是猪头,用了两种字体,打算用第三种的时候,第二组的同学悄悄叫了她一句,传纸条一样传过来一本新华字典。

字典崭新整洁,扉页右上角贴着一张宇宙飞船的贴纸。牧知意嘴角的笑意渐渐漫开,用第三种字体在扉页正中的空白处写上工整漂亮的[钟斯年]。

兄妹俩一起上学一起做作业,连牙都是同一天开始掉的。两个小朋友趴在地上对着各自掉下来的两颗乳牙叽叽喳喳地讲着小话,钟意过来催他们回房间睡觉了,牧知意兴奋地仰起头,回答老师提问一样举起手,“妈妈,我们掉牙了!”

她掉的是门牙,大声说话时会漏风,短短一句话破了破了两个音。牧知意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对,戳戳钟斯年,叫他也说句话。

“妈妈,我掉牙了,中间往右第三颗。”钟斯年一直觉得虎牙很幼稚,现在终于掉了,他很开心。

牧知意咦地一声,为什么钟斯年说话那么正常?她跑去照镜子,嘴巴一咧就哭了,太丑了,怎么这么丑,像个瘪嘴的小老太太。

两个小家伙一个兴奋不已,一个哀哀切切,闹腾得不行。钟意哭笑不得地把他们都哄睡下,捡起两颗乳牙洗干净分别装进玻璃瓶里,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了。

牧知意第二天起床眼睛还是红的,吃饭时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地,表现出和那张脸相符的乖乖女做派,但是全家人包括钟斯年都很不习惯,觉得特别不舒服。

钟斯年假模假样,“知知,这句英文怎么念呀?你教教我好不好。”

牧知意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没关系,你不会念我教你。”

钟斯年一本正经地念了一遍,受钟意的影响,他的发音偏伦敦腔,但牧知意喜欢流畅简明的美式发音,觉得他念英语的样子像个穿金戴银的小吸血鬼。

但是今天包括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她都没办法怼他了,牧知意气愤地抡起小拳头把人赶出去了。

钟斯年得意的好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他被夏天的尾巴挠了一下,忽然浑身发起水痘来。

水痘发作得急,消得慢,病情控制住了,但皮肤得好一阵子才能变回原来白白嫩嫩的样子。

人哪有不在意自己外表的呢,钟斯年顶着一身的小红点呜呜直哭,连学都不想去上了。

牧知意这段时间特别讨厌钟斯年,现在又很同情他,分给他一包口罩,她缺了一个门牙的嘴在儿童口罩后面瓮声瓮气道,“还好你有刘海,以后在外面记得戴口罩,下课也不要出去玩了,唉,你也变得这么丑,那些女生肯定不喜欢你了。”

兄妹俩都变得有点萎顿,学校组织了秋游也没去。钟斯年是怕二次感染,牧知意门牙漏风不肯见人,宁愿呆在家里和丑丑的哥哥一起玩。

看得出来两个孩子都不太开心,钟意觉得好好的周末假期窝在家里发霉未免太无聊,和牧鸿舟商量好了,在清新湿润的周五夜晚带着孩子们上山露营。

月亮像是太阳抖落的烟灰,细细一层银白铺在地上,被微风吹散了,有些地方亮堂,有些角落黑黢,浮尘亘久,草苇轻娑。

两个孩子一扫萎靡,非常兴奋地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指着天空,“星星像珍珠闪闪发光的!”

钟斯年想了想,“书上说星星本身是不会发光的,我觉得它像糖粒。”

牧知意吐了吐舌头,“又是书上说,难道写书的人亲自去天上看过星星吗?”

“光年望远镜拍到的,星星离得那么远,人怎么过得去。”

他们钻进帐篷里,幻想黑漆漆的帐篷是个时空虫洞,帘子一拉就是一光年之外,欢呼雀跃,多少光年了多少光年了,星星有没有变大一点,它真的在发光啊。

天上的星光掉进钟意眼中深潭,砸出的水花在一阵又一阵的浪潮中明明灭灭地摇晃着。金秋伊始,暑气未消,蓊蓊郁郁的树上还有不知名的虫鸟在叫,一定程度地掩盖了丛林间的轻细浅吟。

迟来热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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