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牧鸿舟曾经独自在这条路上走了无数遍,他的失落,窘迫和沧桑在沿路的树木里刻下三道年轮,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好像落魄书生一遍又一遍的酸碌吟诵——少年好时光,可惜不复往。

那时候落日残阳像女人充满怨气的嘴角,恶毒地诅咒他,不复往。

他没有感天动地的超能力,他只是不信命,闷头往南冲,见了南墙赤手空拳地拆,然后他发现原来爱情就在墙外盛开,悲与欢,离与合,原来只有一墙之隔。

夕阳暗金色的光影在钟意的眼角落下斑纹,微弱刺眼的光亮和热度将她唤醒。

她睁开眼睛,犹如置身梦里,又回到这个曾经每晚入睡都会来到的地方。

“小意,我们到家了。”

牧鸿舟为她打开车门,钟意仍半梦半醒地恍惚着,她摸了摸牧鸿舟的脸,用手可以摸得到,是温热的。又按在自己心口,她的心脏也正真实地跳动着。

牧鸿舟把她抱出来,钟意的耳朵贴着他颤动的喉结,她听见他喊,“老婆。”

梦里的牧鸿舟不会叫她老婆,但是现实会。

她笑起来,是真的。她回家了。

当初着手设计这套海边别墅的时候钟意没想到有一天会那样狼狈地离开,在她离开的时候,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和爱人携手归来。

三年前离开时是在冬天,院子里新种的树苗挂着营养液,颤颤巍巍地立在朔朔寒风中。

三年后的夏天,庭院浓绿成荫,树叶沙沙声好像时间的滴答,回首过往的每一个场景,那些悲伤难过就像落在松软地面上的枯黄落叶,正慢慢变成滋养娇花的沃土。

枝虬叶碧,花木扶疏,院子里的花架被地砖缝里透出来的暖光烘着,像傍晚时分人烟稀少的美术馆,一盏灯晕着秾艳多姿的油画廊壁,它们送走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个夜晚来临时,依旧能闻见浪漫的花香。

牧鸿舟牵着她的手进门,开灯,上楼,经过楼梯转角的大提琴书架,上面放着迪士尼电影的周边公仔,三年前的圣诞夜他们去看了第一部 ,去年上映了第二部,据说系列第三部已经定档在今年的圣诞节。

他们穿着一蓝一粉的情侣拖鞋并排走上二楼,推开主卧的落地式窗户,雕刻在阳台栏杆上的玫瑰藤蔓火红盛放,在月光下脉脉生辉。

牧鸿舟在钟意面前单膝跪地,手捧钻戒,补全一场正式的求婚礼仪,“小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钟意心里升起一团温暖的火焰,暖洋洋的一圈化开,从胸口流经四肢最终冲上脸颊,被打湿的桃花开在眼角,兜不住那簌簌滚落的一汪春水。

她笑着点头,说,我愿意。

那对戒指她再熟悉不过,指环穿进手指时她还能感受到那两个符号为“ZY”的字母刻纹。

这对刻有他们名字缩写的戒指一旦戴上就像同时纹上一对纹身,把钟意和牧鸿舟这两个名字陷进时间的沙里,要他们一点一点开出绿洲。

她离开的一千两百个日日夜夜里,牧鸿舟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搬运工,照着她留下的设计图纸搭地基建房子,把她的幻想美梦变成现实。遇见牧鸿舟,命运待她不薄。

夏天的夜晚总是很温柔,暖融融的夜风把一切都吹得蓬松轻软,钟意躺在院子里的大理石地砖上,炙烤了一天的地表温度直接烧在她的后背,她热得皮红肉软,身体快要和汗液一起蒸发。

此时钟意的世界空空如也,只有上方不停摇晃的紫藤花架,和耳畔炽热低重的粗喘。

她爱死了缠绵里的牧鸿舟,强悍,精壮,平时清冷矜贵的男人爆发出疯狂阴鸷的荷尔蒙,他大多数时间沉默,偶尔从锋利喉结里逸出的一个音节都性感到爆炸。

她像岸上的旱鱼一样翻来覆去不停颤抖,靠着和牧鸿舟接吻的那一点点水分维持生命,花架上的蕊瓣悠悠飘落,落在她的眼皮和发间,被汗水打湿,又被交叠攀升的体温慢慢蒸干。

钟意朝牧鸿舟伸出双手,牧鸿舟把她抱起来,她的后背被地砖烫得发红,他温凉的掌心将皮肤表面的地砖纹路一点点抚平。

钟意有些不耐地捧着他的脸要接吻。他把她放在紫檀木圆桌上,声线低沉沙哑:“这样有凉快一点吗?”

钟意把他的脖子勾下来,“有有有,快点。”

这一天晚上,他们相依躺在姹紫嫣红的篱墙下,目及之处是瀑布流香的花丛,水波粼粼的泳池,开满二楼露台的永不凋零的红玫瑰,能够听到蝉鸣和风拂过水面的声音。他们送走了日落,很快又将迎来日出。

钟意累极地闭上眼睛,牧鸿舟在她身后抱着她,看了她很久很久,温暖的吻和月光一起贴在她的后颈。

“小意,我爱你。”

钟意睡着了,没有听见,但是毋庸置疑她也爱他。

这天夜晚他们露天席地,钟意枕在牧鸿舟的臂弯里做了个梦,梦里她在桂花树下捣了很久的药,有个大将军披氅执斧,把树砍倒,落了满肩桂花。他带着她走出广寒宫,桂花香从天上飘到了人间。

第46章 正文完结 ...

婚礼定在七月八日, 钟意生日那天。

受邀宾客组成精简再精简,她这边就一个张明一个陆渐屿,其他朋友基本都来自英国。

牧鸿舟请了当初和他一起创业的核心团队, 一些关系不错的分公司经理, 再多也没了。不到一百个宾客到时候全部打包飞去夏威夷,都是熟人,低调自嗨。

其实钟意一开始的建议是去北极结婚。

她兴致勃勃:“北极诶,可以看极光, 多漂亮多浪漫啊,到时候抱两个北极熊过来给我们当吉祥物,整个婚礼是不是立刻高大上起来了?”

“不错的想法。”牧鸿舟点头, 镜片上的反光一晃一晃,“回头我问问设计师,哪种材质的婚纱能抵御零下四十度的户外冰雪天气, 哦对了,你喜欢露肩抹胸的是吗?”

钟意搓了搓手臂, 沉默。

“一只北极熊体重四百公斤起跳, 可以单手卸掉一扇卡车的车门, 万一遇上了......谁是吉祥物还真不好说。”

钟意往后一躺,“那你决定吧, 我随意。”

牧鸿舟笑了笑, 说好。

最后定在夏威夷, 牧鸿舟觉得这里给人的感觉和钟意很像, 清爽阳光,四季长夏,入眼之处皆是灿烂风景,没有暗角, 天空连哭起来都是一望无际的湛蓝碧色。

婚礼现场由钟意亲自设计布局,整体使用鹅黄色和水蓝色作为主色,非常贴合海滩的清爽温馨风,宾客入座于白色长桌,每两条桌子之间放置有一个亮黑色的花台,从左到右排列整齐,看起来就像钢琴的八十八键黑白。

宣誓礼台的形状呈曲边梯形,弧面一高一低两个峰度,单拎出来看与海岸线相称呼应,而从高空俯视,整个现场仿佛一架矗立在海边的三角钢琴。

在结婚这件头等大事面前钟意比谁都积极,婚礼当天牧鸿舟有点失眠,想搂着准新娘说说话,结果手往旁边一伸,被窝早凉了。

准新娘敲响了化妆师的房门。

“早上好呀陈姐。”钟意笑盈盈地看着她。

手机显示3:00AM,陈姐有点迷茫地看着她。

“既然你也这么早,那我们就开始吧?”钟意把人拉到化妆间,凑到镜子面前左看又看,没发现问题。

陈姐站在门口正打盹儿,钟意已经洗漱完出来了,捏着化妆棉往脸上擦爽肤水,在化妆台前挑来挑去,“海滨主题用树莓色口红吧?感觉西柚色太活泼了不够正式,哎要不叠涂试试看?”

陈姐清了清嗓子,拍着脸走过去,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工作状态,“嗯,今天阳光很好,橘调可以稍微重一些。”

钟意自觉地扎起束发带,闭上眼睛配合她打底。

陈姐是专业化妆师,给不少明星都化过新娘妆,钟意长得好,底子不熟大多数女明星,人也随和,和她聊天很有趣。

“钟小姐结婚好早,现在这么年轻就找到真爱的可不多。”陈姐给她挑了一个蜜桃色系的腮红,少女感十足。

“不早啦。”钟意配合地扬起嘴角凸出苹果肌,“我二十八了。”

陈姐向来稳如泰山的手一抖,化妆师直接戳进腮红盘里。

那张脸嫩得跟十八岁没差,开口说话时给人的感觉就是青春无敌,可是她一说自己二十八了,竟也不违和,十八岁的少女不会有这样妩媚多情的一双眼睛。

陈姐不动声色地换了支刷子重新取粉,“......你不说我完全看不出来。”

“是吧,我每天都觉得自己才十七。”

陈姐口罩后的眼睛弯了弯。

门外响起牧鸿舟的声音,钟意让人把门关上不许他进来。助理依言照办,不过还是说道:“咱们是西式婚礼,倒也不必讲究婚前不能见面的传统。”

“我妆还没化好怎么能见人?新郎也不让见。”

钟意拿手机给牧鸿舟发消息:回去睡觉,快点。

她对着镜子笑起来,“姐弟恋嘛,新娘子的心态比较脆弱。”

心态脆弱的新娘在婚礼后台打起了游戏。

牧鸿舟穿戴整齐打理好造型才被放出来,脚步匆匆地去找人,一拉开休息室的门,看见钟意和几个穿着白色礼服的小花童捧着手机聚在一起开黑,他刚进去就听见五个手机同时发出了“Trible kill”的声音。

牧鸿舟:“......”

钟意朝他粲然一笑,眼神晶亮:“你来啦,过来看我拿五杀。”

柔软细腻的羊绒地毯,四个小花童在上面坐的坐躺的躺趴的趴,蹬着小短腿说姐姐好厉害。

牧鸿舟不知怎地想到了白雪公主和四个小矮人,有点好笑地走过去,“小朋友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这里可以看新娘啊。”

“还能吃到小蛋糕。”

“新娘姐姐还会带我们上分。”

牧鸿舟在四个小朋友的叽叽喳喳声中走到钟意身边坐下,看似不经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紧绷,“我,看起来还行吗?”

“行啊,你一直都很行。”钟意拿到五杀玉石俱焚,游戏界面灰掉,她抬头看着牧鸿舟,总算没那么敷衍了,“全世界最帅的新郎,快来和我亲一个。”

小朋友们笑嘻嘻地捂住了眼睛,指缝比眼珠子还大。

“别把你口红蹭掉了。”牧鸿舟笑着亲了亲她的耳垂。

正蜜里调油,张明带着司仪进来,提醒他们婚礼即将开始,新郎新娘得暂时分开,去各自该去的地方准备入场。

四个小花童从地毯上爬起来,提着花篮跟司仪走了。张明作为钟意的“娘家人”,待会儿由他挽着新娘从红毯一侧出来。

钟意在门口和牧鸿舟暂别,她还没换上高跟鞋,踮起脚尖,红唇挨着牧鸿舟的下巴,“那我走啦。”

“嗯。”牧鸿舟深深地看着她。

她隔着毫米的空气送出一个飞吻,“记得想我。”

说罢就转身走了,一抹亮白纤挑的倩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牧鸿舟总觉得刚才的场景有些熟悉,大概在过去的某一天或者很多天里钟意也像刚刚那样,踮起脚尖抓着他的衣领,在他脸上印下精致红润的唇印,又得意又紧张地看着他,说,记得想我。

不知不觉地,想她对于牧鸿舟而言不再需要刻意记起,这件事早已成为他的本能。

-

牧鸿舟站在礼台下翘首以待,宾客席间众人交头接耳,直到司仪庄严提醒:“新娘准备入场,婚礼即将开始,请各位保持安静。”

大家左顾右盼,纷纷交换着激动的眼神,倒是没有再说话的了。

钟声敲响,红毯尽头紧闭着的门终于敞开,灿白天光倾泻而出,钟意站在红毯上,立在光下,白纱胜雪,发瞳如墨,嘴唇是初春枝头一点软红嫩苞,微微一笑时沁出含露带雾的朦朦香气。

新娘灼灼昳艳,曼睩四照,美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牧鸿舟挪不开眼,看着他的新娘朝他一步步走来。漂亮的小神女走下莲花台,一路踏破红尘,所行之处花香细长,她的爱人手捧鲜花在终点等她。

钟意到达红毯拐弯的转折点,牧鸿舟终于不必苦守,迫不及待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从张明的手中接过钟意,挽着她的臂弯,两人手捧鲜花一起走向宣誓礼台。

四个小花童跟在他们身后,香甜馥郁的百合花瓣洒遍红毯。

司仪的声音缓慢而清晰:“牧鸿舟先生,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或其他任何情形,你是否都爱你的妻子,接纳她,尊重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到生命的尽头?”

牧鸿舟眼角微红,点头:“我愿意。”

“我也愿意!”

等不及司仪慢悠悠地再度发问,钟意迫不及待地大声说出属于她的那份承诺,声线清脆响亮,“我钟意,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有,都只爱你,只要你,牧鸿舟!”

在场的宾客再也抑制不住地大笑,连端庄严肃的司仪都弯了嘴角。

牧鸿舟的耳膜充斥着心跳的鼓噪声,四肢百骸涌起一种强烈的情绪,从来没有一刻感到这样真实而热烈的快乐,钟意眼眸灼灼地望着他,他几乎要晕眩在幸福的光里。

无名指上的戒指被摘下,两枚全新的钻戒沿着中指缓缓推进,完美契合。

钻石不会破碎,不会化为灰烬,拒绝遵守褪色消亡的自然法则,切割打磨千万次,捧出这段缘分。

钟意眼里涌出一点泪花,积在眼角压出一弯浪花的弧度,应当是咸的,但是化在唇边就融作甜润润的清泉水。

牧鸿舟吻她的眼角,品尝他们共同经历的酸甜苦辣。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们花了六年时间将结局酿成蜂蜜。

牧鸿舟执起手中的鲜花挡在钟意的脸侧,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她。

台下的欢呼起哄,快门声响在此时通通远去,以一束鲜花作遮挡,他们吻得肆意忘情。

鼻尖耳畔只有他们彼此交缠的呼吸和贴在一起的心跳鼓震。亮堂,热切。

“老婆,生日快乐。”

牧鸿舟的嘴上沾满了鲜艳的口红印,他笑起来时有种鲜衣怒马的风流,钟意在饱胀的阳光里幸福得几乎要化掉。

她是真的在快乐。

-

觥筹交错,宾客尽欢。钟意在吃掉第三块蛋糕后,紧绷的束腰开始闹意见,牧鸿舟走过来,“出去走走吗?”

穿着白色西服的牧鸿舟格外英俊,修颀高瘦,自成一派的清贵大气,钟意看得移不开眼。她今晚有点喝多了,七荤八素地看着他,笑起来,“好啊。”

夕阳落山,快到晚餐时间,在海滩玩够了的人们返回会场,端庄了一天,大家都憋了一肚子的坏水,趁着最后的时机,好好涮一涮这对小新人。

晚餐按流程上齐菜品,主持人兴奋地端着“抽奖箱”上台,可等了半天,新郎新娘却迟迟没有出现。

翻遍前场后台也没找到。

牧鸿舟和钟意不见了!

准备了一百种折磨新郎的办法的陆渐屿在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收到了牧鸿舟的消息。

——我们提前度蜜月了,祝大家玩得开心。

......什么意思,跑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收到了钟意的消息。

——逃婚了,勿cue,你们嗨^_^

陆渐屿:“???”

主持人:“!!!”

全体宾客:“......”

-

“我们要上高速啦?”钟意扶了扶头上的婚礼皇冠,握着安全带紧张又激动地看着前方的路标。

他们开了一辆非常骚包的敞篷跑车,夕阳直直地照进钟意的眼里,泛出好看的光泽。

“嗯,准备好了吗?”牧鸿舟戴了墨镜,勾着嘴笑的样子比平时多了几分痞气,钟意看得有点呆。

“等等,还没有。”钟意让他把车先停下,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

牧鸿舟掐着她的腰,一手扣在她脑后,他们在溶金烂漫的夕阳下交换了一个湿热绵长的吻,拥抱相贴的剪影和天边的火烧云共同砌成一场美丽黄昏。

“好了,我被你帅晕又帅醒了。”钟意喘着气坐回副驾,在一堆唱片里挑挑拣拣,“这张怎么样?”

《Michael Meets Mozart》。牧鸿舟看了一眼,“就这个。”

按下播放,她打了个响指,“OK,我们可以继续私奔了!”

潺潺的前奏响起,曲调渐渐变得慷慨激昂,车子油门加满,像腾飞的鹰一样飙上高速。

流转的音符跳跃进身体,风吹过都是浪花的弧度。极目远眺是高速公路下一望无际的森林和海滨,仿佛他们速度再快一些,就能冲破那轮落日。

钟意指着前面那辆车,“超过它!”

牧鸿舟无声地笑,一脚油门踩到底,漂亮平稳地加速微移,一辆又一辆车被他们甩在后面。

钟意的笑声扬在风里,她双手扩在嘴边对牧鸿舟喊:“我们开到月球好吗?”

牧鸿舟扬起嘴角,“你确定要当着太阳的面说这句话吗?”

“那随便开吧!”

钟意神色轻松地倚着枕垫,前方一片坦途,盛大的夕阳像泼洒开的香槟,太阳掉了一半进地平线里,云层飞出一团新生的雾霭。

光影交错的视野朦胧不清,他们好像驶进一场梦里,三年前从浮金山下来的那个初晨,钟意在牧鸿舟身后搂着他的腰,摩托车磔磔的发动机声惊醒了路边沉睡一夜的田野和麻雀。

当时她摘了头盔,像现在一样发丝散乱飞扬,在他耳边嚣张又真诚地告白——

“牧鸿舟!”她摘了皇冠,“我可真是,太爱你了!”

前方出现新的路口,他们下了高速。牧鸿舟把车停在路边,解开钟意的安全带把她抱过来接吻。

他们的皮肤被夕阳浸成蜜色,钟意在长吻中悄悄睁眼,天高云淡,芳树如茵,入眼是牧鸿舟眉间化不开的温柔。方才被他们超越的车再次经过这对身着白纱的新人,口哨声此起彼伏。

相比钟意,牧鸿舟的爱深刻内敛,藏在每天清晨的鲜花里,藏在文火慢炖金黄清亮的虫草花鸡汤里,藏在睡前绵长温暖的晚安吻里。

他很少说我爱你,但是钟意每天都听到很多遍。

磕磕绊绊六年,无数过往穿针引线,悲伤快乐一起细细密密地扎进心里,缝纫出一场盛大婚礼,画面定格在他们藏在花后的热吻。唱片还在转,琴声和眼泪一起漫出来。

一生很短,爱很长,纵然有一天他们年华老去白发苍苍,爱情依旧维持了初遇时怦然鲜艳的模样。

他们在夕阳和星空的交界处,透过光与影的缝隙,看到彼此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第一次写文,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和评论。我很喜欢这个故事,也谢谢大家的喜欢。下周四开始更番外,写小意和舟哥度蜜月和生崽崽的二三事,大家还想看啥可以留言告诉我,有灵感就写~

第47章 番外一 ...

钟意的孕期不太好过。

这个不好过指的是牧鸿舟。

新郎新娘婚礼出逃, 将一众宾客晾在原地,惊世骇俗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当晚刷爆了公司的茶水间聊天群, 心碎女员工哭着说老板娘是苏妲己转世, 把BOSS迷晕带跑了。

在群里消息以每分钟99加的速度暴增的同时,钟妲己和牧纣王下了高速,穿过寂静无人的林荫大道,在最后一个漂亮漂移过后, 敞篷跑车终于停在一栋湖畔别墅门口。

长达半个月的新婚蜜月之旅,从这里开始。

门口的湖是人工湖,网一撒就能捞到一兜的虾, 牧鸿舟从杂物间里拿了工具,很容易地钓上来一条又肥又大的鱼,鱼被攥在手里时还疯狂地扑腾着, 弹跳极佳,想必肉质非常鲜嫩。

钟意见他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拎着一条硕大的鲢鱼和满满一兜虾, 惊叹, “你好厉害啊。”

牧鸿舟笑了笑,实话实说:“应该是人工湖管理员事先准备好的, 捕捞很容易。”

“我不管, 反正你就是厉害。”

他把一桶鱼虾拎进厨房, 倒在一边水池里, 先把鱼捞出来了,按在砧板上去鱼鳞,“小意,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待会儿剖鱼很脏。”

钟意趴在他背上扯着他围裙带子,故意扭来扭去,不怀好意地暧昧,“没关系,反正待会儿我们也很脏。”

牧鸿舟停下刀,深吸一口气,“还吃不吃饭了?”

“吃啊,”钟意笑嘻嘻地,手从衣服里伸进去摸他人鱼线,“胃口可大了。”

牧鸿舟挤了一大堆洗手液把手洗干净,转身去捞人,钟意却先他一步跳开了,溜到厨房门口瞪着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好好做饭,一天到晚就想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牧鸿舟:“......”

他沉着脸,杀鱼杀得飞快。妖精,你就作吧,到晚上就收了你。

鱼鲜虾滑,钟意晚上差点吃撑,饭后绕着湖边树林散了一圈步,散完回来的时候她嚷嚷着腿酸了,勾着牧鸿舟的脖子往他背上趴。

牧鸿舟背着她往回走,穿过青草及膝的林间田野,走过温柔寂静的潺潺河流,道路两旁高大的林荫树吸饱了夜色,落下的树叶都染上浪漫的星光。

钟意在黑夜里甜得浑身冒泡泡,笑容几乎焊在嘴角。

他们停在别墅出来的马路上,路灯映照下的岛屿放眼望去天地辽阔,钟意觉得自由又圆满,她漂在空中快乐地想,她结婚了,在最好的二十岁生日这天,觅得一位良人。

-

回到别墅,被撩了一天的牧总准备收妖了。某只小狐狸精似乎对此毫无察觉,站在落地镜前不停自拍。

口红刚才在散步的时候又被牧鸿舟蹭花了,钟意对着镜子补了一遍,拿起手机九连拍,拍到最后一张时,忽然后背一暖,从身后压上来一具温热身躯。

牧鸿舟撩进她层层叠叠的婚纱裙摆,粗砺掌心在她白皙韧细的腰上来回摩挲,或轻或重地按着那两只腰窝,叼着她的耳垂,声线低沉饱满,“老婆......”

钟意被他这一声老婆喊酥了腰,脊椎软下去,像一只猫窝进他怀里。

她拼着最后一丝理智把两人手机调了静音放在桌上,牧鸿舟立刻掐着腰把她抱起来就走。

浴室的门被大力合上,发出“砰”地声响。

“你别乱扯我的婚纱!扯破了我掐死你!”钟意对牧鸿舟不爱惜衣服的行为非常不满,在他肩上重重捶了一下。

牧鸿舟红着眼睛解她背上的带子,解完一道还有一道,完了里面还有暗扣......他崩溃了:“为什么会有这种衣服?”

“好看啊,我穿着真好看。”

钟意对着浴镜挥着裙摆扭了扭腰,今天的妆发造型完美,她有点不舍得卸。裙子也太漂亮了,可惜只能结一次婚,不然下次还找这位设计师。

“不穿最好看。”牧鸿舟终于把带子扣子全部解决,剥鸡蛋一样把她拎出来抱进浴缸。

钟意像回到水里的鱼一样,比他还热情地扑上去,高级定制西装随意扔到地上,她像考拉一样吊着他的脖子,压着人一顿猛亲。

太帅了。她一边亲一边想,帅成这样只能给我做老公。

浴室里的热气蒸腾器物,水声哗动,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在水中像鸳鸯一样吻得难舍难分。

温度节节攀升,钟意吻到脱水,很渴,皱着眉仰起头,打开了花洒,细细密密的水像一根根雨线落下,她张开嘴,伸出红润的舌尖去接。

雨线落进她嘴里,打湿了她的头发,沿着细白脖颈流下后背,在尾椎处的腰窝里刚刚蓄起浅浅的一汪泉眼,又被一双大手揉开了。

还是渴,她推他,“我要喝水,给我倒水。”

实在娇气,牧鸿舟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喘着气从浴缸旁边的落地架上拿了果汁递给她。

钟意喝着果汁,觉得牧鸿舟看她的眼神有点吓人,把头转开了一点,却被牧鸿舟捧着脑袋转回来,火热唇舌再次长驱直入。

“好喝吗?”他噙住她的嘴,在娇嫩唇瓣上来回轻碾,“我也口渴,果汁分我一点好不好?”

牧鸿舟的手撑在钟意身体两侧的浴缸上,挺拔背脊弯成一道极具压迫性的弧线,钟意被他困在浴缸一角,无处可躲,被迫仰着头承受热吻,被掠夺的唇舌只能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

装果汁的玻璃杯卡在两人胸口间,冰凉地贴着皮肤,钟意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杯子摔进水里,还没沉下去就被迅速翻腾起的浪花打到了一边。

没了杯子的阻挡,牧鸿舟直接贴过去,抓着她的双手举过头顶,看着她汗湿风情的眼角,难以自持地吻上去。

头顶的灯光昏昏晃晃,呼出来的气体都带着火星,烧得人像闷在炉子里。被打翻的果汁摔进水里荡起甜橙香味,本该是很清爽的气味,钟意却觉得这香味浓郁得过了头,甚至带着腥,她胸口一阵翻江倒海......

钟意突然将牧鸿舟猛地推开,趴在浴缸边干呕起来。

牧鸿舟以为他刚才把她咬疼了,过去一看却发现情况不对。钟意惨白着脸,捂着肚子指着漂在水面的杯子,颤颤巍巍地:“那个果汁有问题......我想吐......”

一句话的功夫,她又捂着嘴趴下了,冷汗从她额角滴落,脸色越来越难看。

牧鸿舟愣了一下,当即把人捞出来,穿上衣服去医院。

衣服穿到一半,钟意忽然说,“等等。”

她摸了摸胸口,感觉一切正常,肚子不痛胸口不闷眼睛也不花,没有出现食物中毒的现场,宛如刚才一瞬的不适只是错觉。

于是她觉得她又可以了,把穿到一半的衣服脱了,勾着牧鸿舟的脖子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教育他做人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

牧鸿舟登时无语,他觉得她不要命了,食物中毒还想着做做做,沉着脸给她穿衣服往外拖。

“医院那么远,都说了我没事了,你做不做?不做以后没得做了!”没穿衣服的人比穿了衣服的人还有气势。

她挺胸抬头看着他,牧鸿舟的视线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忽然脑中一闪,鬼使神差道:“小意,你是不是怀孕了?”

“......啊?”这下轮到钟意愣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大姨妈似乎三天前就该来了。

牧鸿舟风一样跑去附近药店又风一样跑回来,丢了魂似的靠在卫生间外面的墙上等。

半个小时后门开了,他噌地立正了,对上钟意平静无波的视线,忐忑得说话都开始结巴,“怎,怎么样啊?”

钟意看着他突然冷笑一声,眼睛却是亮着的,“恭喜你,乌鸦嘴,以后真的没得做了。”

牧鸿舟懵了一下,嘴角肌肉颤颤地抽动,眼圈发红,连肩膀都在抖,“就是怀,怀孕了是吗......”

钟意刚才连试了两次,捏着两支验孕棒甩在他面前,四条红线清晰无比。

她抓狂:“牧鸿舟,你毁了我的蜜月!”

牧鸿舟紧紧把她抱住,下巴贴着她的发顶摩挲,几乎要落泪,带着模糊的鼻音,“对,都怪我,我该死,小意,你不要乱动了。”

钟意知道自己肚子里揣了个崽,她不乱动了,就开始骂人。牧鸿舟的腰被掐得快要断掉,哭惨的反而是钟意。她抹着眼泪不停地骂他,渣男,没结婚就搞大我的肚子,牧鸿舟你不是人。

牧鸿舟愧疚得要碎掉,低着头检讨老婆我错了,是我没把持住,我可真是个狗东西,我就不该长那个......

后来他渐渐听出来了,钟意就是欲求不满骂他出气,骂得他也心态有点崩:不分时间地点往人身上坐的难道是我吗?套刚戴上又给扯了说没感觉的难道是我吗?怎么怀孕了还骂人呢?

不过他没敢说出来,一边挨骂一边把人抱进去洗澡,把祖宗伺候舒服了又抱进被窝,转身时衣角被拉住了。

钟意冷着脸,眼睛又开始红,“你要去哪?”

迟来热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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