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她怎么也没料到牧鸿舟竟然会信以为真,还大庭广众地哭了,搞得好像她怎么欺负他了一样。

“你......”

好在牧鸿舟还算要脸,哭了一会儿就没哭了。钟意拿了纸巾给他,他接过去却抓在手里,看她的眼睛还是红的,竭力克制住声线的哽咽,问她:“他......对你好吗?”

“好。”钟意闭了闭眼,参考隔壁伯朗太太和她丈夫的相处模式,一句一句现场编给牧鸿舟听。

牧鸿舟眼底黯然,身体轻晃,钟意说的甜蜜日常于他而言无异于诛心,再多一句,他可能就要倒下了。

钟意也编不下去了,扔下一句“我去洗手间”,就此遁走。

经过走廊转角时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牧鸿舟一眼。他还站在那里,保持着半低头的沉默站姿,手里的纸巾几乎被攥出了汗。

钟意看了一会儿,吸了吸突然有些发堵的鼻子,走了。

晚上十点左右,持续了近四个小时的交流宴会告一段落,大家从会场出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势还不小。

钟意打开包翻找,没找着伞,她今天换了个包,出门的时候太急,连必备的工具都忘了,一时有些懊恼,走回屋檐下打开叫车软件。

可是这里本就是郊区,又这样晚,等了几分钟附近都没有搜到一辆车。

钟意还记挂家里那位祖宗,决定不管了,冒雨冲回去。

她走出去,举起包盖住头顶,刚要下台阶,头上忽然多了把伞,伴随而来的是身旁那人熟悉的压迫感。

既然做了就要做绝,拉拉扯扯的算怎么回事。钟意没有看他,咬着牙冲了出去。

在迈下某个台阶时,高跟鞋不甚踩到滑腻的青苔,她失去平衡向后仰倒。眼看着脑袋就要开花,这时身后出现一双大手托住了她。

钟意被牧鸿舟像抱小孩一样,托着屁股掐着腰地抱下台阶,到了平地时脑袋还是空白的。

她刚刚都已经做好脑袋上缝八针的准备了。

就在她红着脸开始挣扎着要下来的时候,牧鸿舟先放开了她。

“让我送你回家吧。”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来,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求她接受他的帮助。

牧鸿舟的左肩和一部分发梢落在伞外,淋了雨,精心打理的发型塌了大半,领口的胸针也被遮蔽得暗淡无光。

阴冷的雨水夹着风吹打在钟意的手臂和小腿,牧鸿舟见她搓着胳膊,下意识想把她搂在怀里,手伸到一半又顿住,最后尴尬地收回来。

钟意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看了看完全将她罩住的黑色伞面,几乎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这里可不是市中心。”牧鸿舟循循善诱。

“谢谢。”她短暂地与牧鸿舟礼节性微笑对视,说完后转过头看着前方,又恢复了平静冷淡的神色。

其实牧鸿舟今天这一番举动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喜欢她。

那又怎么样呢。

以前牧鸿舟也喜欢她,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钟意能感觉得到,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地拉下老脸去勾他去撩他,图的不就是这只死木头早点开窍吗,不然她吃饱了撑的白给人倒贴?

钟意点头应允,牧鸿舟仿佛被寒夜里的一束暖光照拂,他这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要是被旁人看去,肯定吓掉一堆下巴。

“牧鸿舟,”钟意看着他问,“你在追我吗?”

牧鸿舟脸上一阵红白交错,垂着眼,视线在她手上一扫而过,声音和睫毛一样轻细颤抖:

“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钟意: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牧鸿舟:泪,射了出来.jpg

第30章 ...

“牧总这就不太绅士了哦, ”钟意轻轻转着戒指,“公然撬墙角?”

牧鸿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明明一点都不想听到有关钟意订婚的事,却还是忍不住问, 她和那个男人是怎么认识的;在她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对方是否给予了足够的关怀;他是英国人吗, 钟意会为了他留在英国吗?

每问一个问题,牧鸿舟就悄悄拿来和以前的他们比对。尽管钟意把她的现任夸赞得天上有地上无,但牧鸿舟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幸福的光芒。当她说到晚安吻时,嘴角弯起一个很大的弧度, 但眼中没有温度。

以前钟意哪怕和他牵手一起走在大街上都很开心,眼中的炙热像一座永不眠休的火山。表情很生动,和其他人介绍起自己的男朋友时简单直接, 从不会也不屑于用花哨的语言去包装这段关系,只说这是我男朋友,我们很相爱, 其余的任由他们揣测解读,她毫不在乎。

所以, 牧鸿舟认为钟意没有她说的那么爱那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更加配不上钟意, 连订婚戒指都这样寒酸。

他恶毒地臆想这段在他看来貌合神离的恋爱关系, 阿Q式地自我满足。

“谢谢,我家到了。”钟意在一栋漂亮的小洋房前站定, 抬头看了牧鸿舟一眼, 示意他可以走了。

其实牧鸿舟有车可以开过来, 但是路上花费的时间会减少很多。他们从酒店走到钟意的家里耗时四十分钟, 牧鸿舟裤膝以下包括皮鞋已经全部湿透,他仍然觉得时间太短了,心中抱怨,为什么不能再多一英里呢。

“我, 送你进院子吧。”从院子到门口还有一段露天的距离,他们还可以多出三十秒的时间。

“不用,我直接跑进去就行了。”

这人得寸进尺,到了小区又说送到家门口,到了家门口还想进院子,钟意十分怀疑要是让牧鸿舟踏进了院子,待会儿他连上去喝杯茶这种鬼话也说得出来。

这家伙以前的脸皮要有现在十分之一厚,他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牧鸿舟稍微抬高一点雨伞,看着前方涩然开口:“......他在等你吗?”

“什么?”钟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家里二楼卧室的灯正亮着,窗帘后面晃着一个人影。

她心里一惊,怎么会有个人,怕不是遭贼了?

牧鸿舟正黯然悲戚着,却见钟意突然脸色大变,抛下他,直接冒着雨跑进了院子。

她在秋千架旁边捞起一把高尔夫球棍,踢掉高跟鞋,打开门冲了进去。背影气势汹汹,仿佛要去决斗。

打架?她那个小身板,拎个花棍子能打得过谁?

牧鸿舟看了一眼楼上和她的反应,大概猜出来是个什么情况了,连忙跟了上去。

进了个贼总比进了个野男人好。他悄悄松了口气。

家里一天连遭两次殃,钟意确实气懵了,那可是她的卧室,若是遭到盗窃,损失的东西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

瞬间爆发的冲动在楼梯口骤然冷却,理智回笼,钟意意识到小偷很可能是个男人,并且很有可能是个身体强壮的欧洲男人,她直接对刚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别上去!”牧鸿舟焦急地跑进来,拉着她的手,“不知道上面的情况,不要贸然行事。”

“我知道,报警吧。”钟意有些泄气,把球棍往旁边一扔,脱力地坐在楼梯上,掏出手机打电话。

她扯住牧鸿舟的裤腿:“你干嘛?”

“我先上去看看。”

“上面有几个人都不知道,万一有枪呢,你疯了?”钟意另一只手也伸出去把他扯回来。

“可是卧室里应该有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有命重要?笨蛋!”钟意气得骂人,她本来就够烦的了,“你给我在这待着,烦死了。”

牧鸿舟犹豫片刻,在她旁边坐下。

他以为钟意会赶他到其他地方待着,但是没有。

钟意打完报警电话后就开始发呆,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呆滞彷徨的脸。

钟意无精打采地,牧鸿舟和她说话也不接,但牧鸿舟已经十分满足——就在十二小时前,他都完全无法想象能和钟意坐在同一级楼梯,鼻尖是她的香味,低头是她精致的侧脸。

如果没有那一道不可逾越的红线,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抱住她亲吻,哪怕事后被她拎着高尔夫球棍揍一顿也绝不还手。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珍惜伴随着失去,好不容易再次相遇,她却已经属于别人,他连被揍的资格都没有。

牧鸿舟从未有过今天这样剧烈的情绪波动,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期待在看见钟意手上的订婚戒指的那一瞬间荡然无存,他直接陷入崩溃。

流泪是人的情绪濒临极限时的本能排解行为,男人的泪点或许比女人要高,但是在那一刻,他的绝望完全冲破了阈值上限,眼泪只是最肤浅的表现,心头被割开一个戒指大小的口子,往外汩汩冒血,内里装着枯萎的思念。

昨天的他们相隔数万公里,但是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期待,此时纵然他们肩膀挨着肩膀,但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纷至沓来的记忆再度涌向眼眶,牧鸿舟刚想着偏过头躲避,却反倒听见了钟意的低声抽泣。

短短时间里钟意想到很多,想到二楼来路不明的窃贼和生死不明的芽芽,想到以后在孤独未知的生活,想到身旁这个同时给予她欢愉和痛苦的男人。

钟意很少抱怨什么,事实上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什么坎挺过去就好了,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呢。

直到今天再遇牧鸿舟,她悄然积攒许久的怨气和委屈在顷刻间爆发。

什么“没有过不去的坎”都是狗屁,她为什么孤零零地待着这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为什么整夜整夜地失眠,为什么二十七岁了还没有个归宿,难道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有时候感觉快要撑不下去了,那也得撑着,她只有一个人,不仅没有依靠,还有个小的得靠着她。

她不知道今天突然出现的牧鸿舟和房子的事到底哪个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她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太累了。

钟意看起来毫无预兆地失声痛哭。

她低下头,脸埋在膝盖里,笔挺的背脊弯成一个可怜的弧度,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像针一样在空荡的屋子里兀自盘旋,细细密密地扎进牧鸿舟的心里。

牧鸿舟慌乱地捧起她的脑袋,看见她布满泪痕的脸颊,平时装满骄傲的眼睛此时水淋淋一片,脆弱全部溢出来,睫毛上都挂着狼狈。

鼻头很红,嘴巴更红,一边打嗝一边用漂亮的眼睛瞪他,伸出并不锋利的爪子去挠他,骂他王八蛋叫他滚。

牧鸿舟那点岌岌可危的道德感被她挠个干净,压着她亲上去,把她难听的话通通卷进舌头吞进肚里。他温柔地舐去她眼角的泪珠,一双大手却犹如钢铸一般死死的箍着钟意试图推开他的手。

什么狗屁的未婚夫,牧鸿舟把她按倒在台阶上,几乎蛮横地吞食那两片红得可怜的嫩嘴,唇齿交缠的间隙里呲呲冒着水声,见鬼去吧。

时隔三年,钟意再次感受到来自这个人的强大压制,她被亲得骨头酥软,一阵电流穿过脊梁直冲后脑,那么多藏在暗处的埋怨,思念,痛恨顷刻间全部被点燃。

她不服气地迎上去,牧鸿舟吸她的舌头,她便去咬他的嘴;牧鸿舟摩挲她后颈上的软肉,她就去抓挠他的胸膛;牧鸿舟红着眼去摸她背后的裙子拉链,她像被踩了痛脚的小兽一样扑上去扯他的头发......

匆忙赶到的警察在客厅门口站成一排,看着正对门的楼梯上抱作一团打得火热的小情侣,交换了一个变幻莫测的眼神。

钟意眼睛睁一条缝,看见了警察,忙抬手推开牧鸿舟。牧鸿舟只当她撩到一半又后悔了,眼神顿时变得很恐怖,愤怒地掐着她的腰肢,湿密的吻又攀上来。

钟意忍无可忍地喊:“你有病啊,警察来了看不见吗!”

牧鸿舟喘着气回头,好歹将她松开了一点,声音没什么起伏地:“没看见。”

“把我拉链拉上去,”钟意手腕被他抓得很痛,使不上劲,够不到后面的拉链,她踢了他一脚,“快点!”

钟意整理好衣服,把牧鸿舟推开,顺着头发跑到警察那边和他们说明情况。

一番简单交涉过后,警方随即展开行动,兵分三路,一拨拿着武器上楼,一拨在外面院子拦截,留下两个人在一楼客厅保护房子主人。

“别和我说话。”

钟意烦躁地抓着头发,想不明白刚才怎么就突然亲起来了,她现在尴尬得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牧鸿舟。

突然又听得一声细响,她戒指上的钻石在摇摇晃晃几个月后终于掉了,落在地上滚了一道,最后在牧鸿舟的脚边寿终正寝。

“......”

钟意尴尬得要死了。

牧鸿舟把那米粒儿大的钻石捡起来,两根手指捏着,很嫌弃地看了一圈,非常无语:“他有这么穷吗?”

“我就喜欢穷的,你还不知道?”钟意冷笑,这把老脸算是彻底不要了。

牧鸿舟怒容隐现,阴沉的视线几乎要把人冻伤。他把那颗钻石硌在掌心,手握紧成拳,沉默良久,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讽刺的笑话,惨淡地笑起来:“知道,我当然知道。”

说完他站起身,越过钟意去了餐厅,一手放在西装裤口袋,另一只手仍紧紧握着。

钟意软着腰靠在楼梯扶手上,看着他宽阔的肩背消失在拐角。

牧鸿舟握着那颗钻石,像困兽一样从餐厅走到厨房,它实在太小了,小得连一把能劈开它的刀都找不到。

身后的警察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牧鸿舟自知失态,撑着厨房的流理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觉得有些口渴,从饮水机下拿了一次性纸杯装水喝。

清澈水柱缓缓落入杯中,倒水的空当,他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

单只成套的餐具,单个的水杯,小得只能容下一人份食量的不粘锅和电饭煲......

完全就是单身女性家里的厨房。

钟意以前恨不得连钢笔都和他用情侣款的,按照她的说法,她的未婚夫经常来过夜,那么势必一起共进早餐。

可是牧鸿舟既没有看到成对的碗碟,面前摆着的多士炉也明显不够两人面包的分量。

牧鸿舟从厨房里大踏步出来,他刚才进门进得急,只顾得上把皮鞋脱掉,踩着袜子就冲进来了。

他像风一样回到门口玄关处,拉开鞋柜,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各式各样的高定鞋子,从最上面的高跟鞋到下面的皮靴,最下一层放着几双四季拖鞋,绒的棉的甚至人字拖,无一例外全部是小码的女鞋。

没有一双男人能穿的。

牧鸿舟抓着柜门,指节泛起青筋,低低地笑出了声,眼底浮起一层碎冰。

他怎么就忘了呢,钟意的嘴里从来没有一句实话。

一队警察刚才搞那么大阵仗的上去了,楼上却半天没动静,倒是传来了几声狗叫。

钟意立刻坐起来,扶着栏杆,又担心又怂地往上偷看。

过了一会儿警察终于下来了,为首的制服猛男怀里抱着一只金毛,金毛两眼耷拉,警察也相当无语。

听完警方的陈述,钟意脸红得要滴血。

结合这狗平时的德性,稍微一猜就能把过程补充完整——芽芽从卫生间里不甘寂寞地跑出来,趁着主人不在,把二楼各个房间滚完一圈后嚣张地向主卧发起进攻。

站起来把灯打开对它而言并不是难事,钟意回来看到的人影其实是它挂在衣帽架上晃来晃去的影子。

钟意呆坐原地和它大眼瞪小眼。

她竟然被这个小崽子吓到崩溃。

明天真的很想吃狗肉。

搞了一场大乌龙,钟意连声抱歉地把警察送出门,转身回来时脸上笑意顿消,从抽屉里翻出狗链子,芽芽当即警觉地汪汪叫起来,满屋子乱蹿。

钟意抓着狗链子叮叮当当地追它,它撒了欢儿地跑,经过厨房看见牧鸿舟,后腿一蹬,直接扑了过去。

牧鸿舟被不知道哪来的狗抱住大腿,吓了一跳,随即便听见钟意急促地对他喊:“你快把它按住!”

牧鸿舟的目光在她手里的链子和腿上扒着的金毛之间游离片刻:“这就是你的狗?”

“对对对,叫你抓住它听见了没,它今天气死我了!”钟意直跺脚。

牧鸿舟把狗抱了起来,还挺沉的。

他问这狗怎么了,钟意一边说一边甩着链子走过来,芽芽把脑袋脖子疯狂朝牧鸿舟怀里拱,屁股露在外面尾巴乱摇。

钟意今天是必须给它一个教训了,她冷笑着打开项圈正要往它脖子上戴,牧鸿舟突然不配合了,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她差点栽到牧鸿舟身上。

“......你干嘛?”钟意瞪着他的后脑勺。

牧鸿舟抱着狗转过来一点,爱屋及乌地开始护犊子:“你别对它这么凶。”

“我刚才说的你没听见?它跑我房间吓人哎!”

行为当然是错误的,但今晚要不是这只狗狗搞事情,他也进不了钟意家的门。

牧鸿舟私心觉得可以以功抵过,他对钟意说:“狗又不是人,它不懂事的,多教教就行了。”

钟意气极反笑:“哦,你这么会教,你来教?”

“好啊。”牧鸿舟说。

钟意不可理喻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牧鸿舟追上去,她回过头指着芽芽说:“你要么现在下来,要么你就跟着他走吧。”

芽芽一动不动地缩在牧鸿舟怀里装死。

牧鸿舟刚想说什么,钟意像是被抽掉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颓下来,她疲惫地甩甩手,“行,你带着它走吧。”

“......走去哪?”

钟意拉开餐椅坐下,“去你该去的地方。”

牧鸿舟看着她:“小意......”

“别叫我小意,以前没听你叫过几句,现在我订婚了你一口一个小意是什么意思!”

钟意倒满一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

“我在追你的意思。”

钟意抬起左手朝他比了个中指。

牧鸿舟笑了一下:“你的订婚戒指我也看过了,你的未婚夫能让我看一看吗?”

“不能。”

“你既然不想被我烦,那就让我见见他。”牧鸿舟上前,把她的戒指一点一点抬高取出来,看着她说:“只要我亲眼见到他一面,我立刻死心离开,好吗?”

第31章 ...

“你威胁我?”钟意冷笑, 试图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紧紧抓着,“你这个人是有什么毛病吗, 专喜欢抓别人的手?”

“我没有, 我只抓过你的。”牧鸿舟看见她手腕上的红痕,有点心虚地松开了。

钟意想骂人又懒得骂,她拿了一根磨牙棒和牛肉条晃了晃,喊芽芽的名字叫它下来。

芽芽赖在牧鸿舟怀里装死。

钟意最后一点耐心也没有了, 好好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她也一团糟。

钟意心生厌烦,她甩了甩手:“这破狗送你了, 你带着它走吧。”

她从楼梯下的储藏角里抬出来两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芽芽的玩具,她在里面翻了半天没决定好应该选哪些, 叫牧鸿舟带着狗自己看着挑,她去壁橱里拿狗粮了。

牧鸿舟一开始还以为她开玩笑, 他看着地上的箱子, “你真的不要了?”

“我留着嫌命长?”钟意瞪着狗, “不听话的小孩就要被扔出去。”

牧鸿舟捂着芽芽的耳朵,侧身躲了躲:“你别瞎说。”

“你也要扔出去。”钟意把三包狗粮和牵引绳放在玩具箱里, 往他面前一推, 指着门, “现在, 出去。”

“其实你没有订婚,对吗?”牧鸿舟问她,却是用的肯定语气。

钟意本来也没想能瞒他多久,撒这种谎没意思, 但是他这样盘根问底更没意思,他有什么资格和立场?

真奇怪,人总是不懂得珍惜,曾经的钟意为了牧鸿舟连天上的星星都愿意去摘,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她黔驴技穷,她认输离开,他又巴巴的追上来说喜欢她。

可她凭什么一直站在原地等着他?

“我没有订婚就非你不可了?”钟意抬头直视他,一字一句地,“牧鸿舟,我不愿意给你机会。”

钟意本该是养尊处优的水仙,享受最充足的阳光和水源,因为爱上一个人,她心甘情愿变成一棵仙人掌,在屋檐下翘首以待,只要牧鸿舟的一点点回应就能勃发生机。可是牧鸿舟连这一点点灌溉都吝啬至极。

仙人掌的死亡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从根部开始,一点一点枯萎的。

其实人是很善变的。

刚来英国的第一年,钟意抽烟抽得很厉害,透过轻薄的烟圈勾勒牧鸿舟的脸,想象着他跪下来求自己的场景;第二年钟意在医生的要求下戒烟,她在凌晨两点的阳台上仰望星空,许愿牧鸿舟快一点找到她吧,她要熬不住了;等到三年都过去,她渐渐认清缘分不是心想事成也没有那么包治百病,三年不也熬过来了么。

犹豫反复那么久的放弃,真正做出决定只需要一秒钟。与其说她不愿意给牧鸿舟一个追她的机会,不如说是她决意与过去的一切断舍离。

钟意不后悔过去那一场痛彻心扉的恋爱,但是她不能痛第二次了。

牧鸿舟从来没有这样无措过,听见钟意明确的拒绝,他浑身发冷,连牙关都在颤抖,尊严扫地还忍不住地贴上去试图挽留:“可是刚才你也有感觉的不是吗?”

“我是木头吗,被狗啃了我能没点反应?”钟意冷冷一笑,“你以前还一边嫌弃我一边睡我睡得那么欢呢。”

“我!......我喜欢的,”牧鸿舟脸色羞红,苍白地为自己辩驳,“我喜欢你的。”

“男人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么,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血气方刚的大学生有几个招架得住的?”

“我没有!”牧鸿舟背脊僵冷,陷入被曲解的痛苦,他定定地看着钟意:“我只要你一个。”

“你要不起。”钟意翻了个白眼,笑容凉薄,“牧总在这里信誓旦旦,不怕回国了你的女朋友们吃醋么?”

“什么女朋......”牧鸿舟愣了一下,随即着急地解释,“那都是媒体乱写的,我的女朋友一直只有你一个。”

到了他这个位置的人,各种各样的新闻根本拦不住也澄清不过来,牧鸿舟每当接受采访时一律回答目前没有伴侣,对花边新闻全部不回应。他不是明星,没有义务配合炒作。

牧鸿舟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小意,你在吃醋吗?”

“我吃你个头,真不要脸,分手八百年了你好意思吗?”

牧鸿舟想起钟意在机场给他打的最后一通电话,神色黯然,却固执道:“可是我没有同意分手。”

“我分手不需要你的同意。”

牧鸿舟又用那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她,看得钟意又烦又心痛,她背过身:“你走吧,分手了就别来招惹我了。”

牧鸿舟站着没动,炙热的目光始终粘在钟意的身上。

钟意受不了地上前,抓着他的衣服把他往外拖,骂他臭不要脸,赖在别人家里不肯走算什么男人。

牧鸿舟一辈子也就对钟意这么不要脸了,他等这一天等了三年,哪怕钟意扛着菜刀来砍他他也不眨一下眉头。

钟意拖了半天没拖动,她较起劲来,用了蛮力,额头都起了一层细汗,牧鸿舟还是跟焊在了那里似的,她没有办法,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钟意忽然觉得特别悲哀,她没有力气了,松了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眶泛起红,像个走进了迷宫出不来的孩子。

“你哭了?”牧鸿舟慌了,“你别哭......嘶!”

他一开口,钟意的泪腺也开了闸,真的开始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不停地踹他,牧鸿舟忍住小腿的生疼,红着眼眶任她捶打。

钟意哭得满脸通红形象全无,打着嗝,断断续续地骂他。她又不会说脏话,骂来骂去也就是那几句车轱辘话,每一句都往牧鸿舟的心窝子上戳。

“你就欺负我吧,你现在有钱了不怕我了,你就来欺负我了......”

牧鸿舟快要喘不过气,蹲下|身握着她的手:“小意,我没有欺负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你就走,从我家滚出去!”钟意甩开他的手。

牧鸿舟心痛得要碎掉,他半跪在地上,一只膝盖贴着地面,手伸出去想抱一抱钟意,又害怕地收回来,痛苦地说:“你别赶我走,好吗?我......求你。”

“你还说听我的,你哪里听我的了?骗子。”钟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得扶着餐桌的桌脚才能维持坐着的姿势,声泪俱下地控诉他:

“你欺负我是没有爸爸没有妈妈的孤儿!”

像是一个巴掌狠狠甩在脸上,牧鸿舟身形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栽下去。他同时看见两颗鲜血淋漓的心,有什么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钟意不再是那个有至亲疼宠悉心教导的天之骄女,一场灾祸让她从天上跌下尘埃。她在深渊里散去万丈光芒,她在滂沱里淌泪前行,这三年他不曾陪伴在她身边。

“我家没有了,外公也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要来抢我的狗,牧鸿舟,你是不是人啊,你怎么这么坏啊......”

钟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玩具箱里捞出件东西就往他身上扔,一件接一件,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一次性全报复给他。

牧鸿舟不躲,一下一下挨着,最后东西散了一地,他把它们挨个捡起来放回箱子里,推到钟意面前:“不解气再扔一次好不好?”

他把那根带着项圈的狗链子拎出来:“你想把我拴起来吗?以后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我就是你的家人。”

钟意把狗链抓过来丢到一边,抖着肩膀哽咽道:“你想得美,我没你这个儿子。”

牧鸿舟笑了:“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儿子?”

钟意一顿,脸色微红,恶声恶气地凶他:“你到底走不走?”

牧鸿舟的笑一点一点收回去,他把狗放下:“爸爸和外公的事我很遗憾,以前我太自私了,从现在开始,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不抢你的狗。”

钟意皱眉:“那是我爸我外公,你乱叫什么?”

“我会和你一样尊敬你的父亲,和你一样爱你的外公,以后由我来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孤单了。”牧鸿舟抿了抿唇,“虽然知道你不喜欢听,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

钟意没说话,目光漂浮在虚空中,牧鸿舟内心的忐忑不安被沉默的气氛一点一点放大,就在他即将无法忍受之际,钟意终于开了口。

“牧鸿舟,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说对不起吗?”

牧鸿舟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钟意自嘲地笑了笑,“因为你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一开始就是我强迫你,你不爱我,对我冷漠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牧鸿舟急切地想说不是,钟意抬手止住他的话,“我一点都不怕你不爱我,可是你明明不喜欢却还要委曲求全,那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没你那么能忍,我不高兴了就爱打人出气,你吼我也没法改,我就是这样。”

钟意眼神悲戚:“你说我幼稚胡闹,可是我不闹你根本不会看我一眼,约会全都是我三催四请,如果不是协议规定了半个月必须见一次面,你拒绝我的理由还会更多......”

“我外公死的时候只有一张死亡证明,可是我一个活生生的人,也比不过一张破纸吗?”

钟意在短暂的哽咽后再度爆发,哭吼道:“我妈爱我爸爱到死了,她有什么错吗?我也只是爱你,我又有什么错吗?我对不起你吗!你的六年是六年,我的就不是了吗!”

她一连串的质问像是速度最快的投靶神枪手,一枪接一枪,每一颗子|弹都正中牧鸿舟身上的各处要害,他很快血流不止体无完肤,他没想道一场迟到的表白会成为两个人的凌迟。

迟来热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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