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靠门的角落里又竖起一块牌子,数字五开头,后面跟着六个零。

“那边的牧先生出价五百万!”拍卖师的眼神瞬间亮起来,惊喜到无以复加。

一句话如投石静潭,安静的会场开始窃窃私语,人们的目光纷纷朝那个不起眼的角落望去。

一张陌生面孔,眉眼如墨轮廓勾金,年轻和帅气的过分程度相当。

标价五百万的竞拍牌握在他竹节般的修长五指中,全场注目,岿然不动。

高级西装的臂间挽过一只细白手腕,一位曼妙佳人坐在他身旁,压低了帽檐看不清全脸,只见一道精致莹白的下颌线条,微勾的唇角同礼帽侧边的玫瑰一般鲜红娇艳。

起价一百万的玉佩被出到五倍之高,拍卖师神情难掩激动,“在场各位先生女士们,是否有意愿与这位牧先生再一竞高下呢?”

全场默然。小小一块玉佩,不是古代帝王之物,也非稀罕的成色,那便只是个玩意儿,图个乐子罢了。

一百五十万已经是大多数人心中的上限,五百万?简直离谱。

“五百万第一次,五百万第二次......”

陆渐屿猛然回头,难以置信的目光被阻隔在钟意的宽檐帽外。

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牧鸿舟眼中浮现星点笑意,她则弯了唇角,软软靠在对方身上,笑出一排雪白贝齿,放肆又娇俏。

陆渐屿下颚紧绷,不甘地收回视线。

“五百万第三次,成交!”一锤定音。

在场内不约而同响起的掌声中,牧鸿舟的手肘被掐了一下。

钟意抬起眼尾扫他:“还愣着?去拿东西啊,拿完我们走了。”

牧鸿舟便起身,见她仍坐着不动,“你不去?”

“自己的东西自己拿,我才不去。”钟意两条细长的腿交叠摆着,不耐地催促他:“快点,待会儿电影要开场了。”

工作人员上前,毕恭毕敬地将他引至拍卖品交接后台。

钟意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陆渐屿发来的消息。

他质问:“你故意的?”

“规则就是价高者得,你可以再加啊。”

“这样让我很没面子!你如果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劳您好心,不过给对象的礼物还是女朋友亲自送比较好。”

买来送给他?陆渐屿冷笑:“为了包养一个小白脸,你可真舍得下本。”

钟意懒得和他费劲解释,冷冷勾唇:“我开心就好。”

头顶灯光忽然暗下去,钟意抬眼看见端着盒子回来的牧鸿舟,笑容明媚起来:“挺快的嘛。”

牧鸿舟的视线在她的手机的对话界面上停顿片刻,转瞬离开,淡淡应道:“嗯。”

钟意察觉到陆渐屿那边投射过来的锋利视线,站起身冷冷回瞪过去,挽着牧鸿舟的手离开了。

钟家千金一出手便是豪掷五百万,主办方心中大喜面色有光,殷勤备至地将二人送到停车场,奉承话一套又一套,说得牧鸿舟都不禁脑袋发晕。

“好了好了,李董就送到这里吧,您的问候已经收到,我会向父亲代为转达的。”钟意坐在车里,挂着官方的笑容与李董挥手道别。

车子缓缓驶出,如一尾红鲤游走在夜色长河中。

车窗升上去,她瞬间露出原形,笔挺的腰肢软下来,没有骨头似地向身旁靠过去。

踢掉高跟鞋,小腿抬起来,被勒出红痕的细白足尖蜷进裙摆里。钟意软软地缩在牧鸿舟怀里,像一条找到了巢穴准备进入冬眠的小蛇。

牧鸿舟的腹肌硬邦邦的,枕起来很不舒服。钟意往下滑,躺在他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的肚子:“玉佩呢?拿出来我瞧瞧。”

打开盒子,玉佩安静地躺在黑色绒布垫上,雕龙鎏光,质地温润。钟瑶把它捏在手里,拿到拿到与牧鸿舟视线齐平的位置:“好看吗?”

“好看。”

“把它戴上。”

“嗯?”

牧鸿舟一个愣神的功夫,钟意已经撑着手坐起来,两个白玉胳膊缠上了他的脖子。

他低头,胸前多了一块玉佩。由一根黑金绳子吊着,龙纹图案贴着他心口的位置。

钟意把玉佩塞进他的衣襟,胸口顿时一阵微凉。

“戴着,不许摘下来。”钟意捏着他的喉结命令道。

牧鸿舟声带紧绷,很是意外地:“给我?”

“不然给陆渐屿啊?”钟意眯着眼睛笑了笑,“你的卖身契,给我仔细保管好了。”

牧鸿舟看着钟意的脸,刚才她手机屏幕上那句“包养小白脸”在眼前一晃而过。

牧鸿舟没说话,钟意便习惯性地当他默认了。

她脸贴着他那层韧性而有力的腹肌,半是甜蜜半是尖酸地:“以后不许打那么多篮球,多抽空陪我。我不在你腹肌练给谁看啊?”

对于外人强加的命令,牧鸿舟本能地反感厌恶,可钟意的霸道已成为习惯,他没了脾气,伸手把她不安分的手拽下去,转头错开她热切的视线:“知道了。”

钟意冷哼一声,打了个几个呵欠,抱着他的腰睡着了。

行车速度减缓,“迈越IMAX影城”几个巨大的立体字在视野中越拉越近,牧鸿舟拍拍钟意的后背:“醒醒,到了。”

钟意撑着他的腿坐起来,睡眼迷蒙,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婴儿般朝他伸出双手:“脚痛,你背我。”

牧鸿舟想也没想地拒绝了。

钟意把脚伸出来,娇气得不行,动一下都痛得龇牙咧嘴:“都肿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原本白玉似的一对足,那双过高过细的鞋子将她的脚尖挤得通红充血,脚后跟被磨破了皮,像是熟透了的果子,一落地便要撞出鲜艳果浆。

“不肯就算了,稀罕你背。”钟意翻出一双四厘米的玛丽珍,换鞋的功夫把这个冷漠的男人暗暗骂了无数遍,扣好鞋带把包扔给牧鸿舟,推开车门趾高气扬地走了。

牧鸿舟太阳穴突突地跳,被大小姐折磨得头痛不已。

他想他不光是这辈子欠她的,恐怕上辈子也欠了不少。

十二点的午夜场,复联的首映,在一票难求的情况下,钟意包下了整个放映厅。

她站在柜台前要了一大桶爆米花,“一罐芬达和一瓶牛奶,牛奶要热的。”

付完款,钟意把热牛奶和爆米花一起塞进牧鸿舟怀里,自己拎着一罐芬达轻快地往检票口走去。

最顶级的IMAX厅,高清巨幕,音响效果一流,画面一出来牧鸿舟便坐直了身体。

钟意却歪在一边没什么兴致,喝喝芬达吃吃爆米花,偶尔抬头看看大屏幕,大部分视线黏在手机上。

“你怎么不看?”牧鸿舟在热闹震撼的片头曲中,贴着钟意的耳朵问她。

“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

牧鸿舟面露迷惑,不喜欢还来看?

钟意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喜欢看吗,笨蛋。”

牧鸿舟讪讪收回目光,专心看电影。

钟意自己待了一会儿待不住了,把中间放饮料的扶手拉上去,整个人贴过去,脑袋靠在牧鸿舟的肩膀上,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电影,一会儿看看牧鸿舟。手上也没闲着,隔几分钟就要去他怀里拿爆米花吃。

钟意吃东西很随性但不粗鲁,嚼起爆米花来也不会发出很大的声音,但牧鸿舟还是听见了。

眼前大荧幕上正反两派激烈交锋,在震天的特效声中,他的肩头趴着一只猫,神态慵懒,窸窸窣窣地吃着爆米花,甜腻的奶香味将他紧紧缠绕。

钟意稍不留神,一颗爆米花从指缝中溜走,被牧鸿舟的锁骨接住。

她低下头把那颗爆米花叼走了,伸出一点点舌尖,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轻微的湿痕。

牧鸿舟有如触电一般地低下头,对上钟意直勾勾的目光。

金戈铁马烈烈音声不觉间隐去,钟意的眼睛被照得发亮。红艳艳的舌头伸出来,她把嘴角的爆米花舔掉,说话也带着奶香的潮热:“和我接吻。”

他们开始在空无一人的嘈杂影院剧烈接吻,唇舌火热滚烫。

钟意的精致妆面有些微融化,微微上翘的眼线晕开,露出眼尾那颗小红痣,鲜艳地映入牧鸿舟的眼球,齿颊间的醉人芬芳几乎要冲昏他的头脑,甚至忘了关注电影接下来的剧情走向。

钟意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在窒息而热烈的亲吻中呜咽出声,睫毛像倾盆暴雨中无助扑动的蝴蝶,她红着眼睛细细地喘,在呼吸的空隙里对他说:“跟我回家。”

牧鸿舟像是被迎头敲了一记冷棍,他从短暂的迷失中清醒过来,松开两人胶合在一起的嘴,轻轻地“啵”的一声,像是酿到一半的酒中途被拔了酒塞。

他声音微哑,掩饰不住的喘息,但是很果断的表示拒绝:“不。”

或许在钟意所处的圈子里,上床不过是一件兴致所至水到渠成的事情,一块解馋而不占地方的饭后甜点,给予味蕾短暂的刺激。但他与钟意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场强制性的恋爱关系从开始便让他备感屈辱,牧鸿舟不想等以后结束了依旧被打上不堪的烙印。

钟意一愣,脸上情|潮渐渐散去,勾了勾他的下巴,笑容有些泄气:“都这样了还没勾你上岸,牧鸿舟,你怎么这么难钓啊?”

钟意从他身上下去,心里憋着火,倒不是尴尬——她在牧鸿舟面前不要脸然后被拒绝多少回了,根本不差这一回,尴尬不存在的。

她气牧鸿舟榆木脑袋不开窍,又倔又臭,也气自己死皮赖脸一根筋,非要喜欢这么个笨蛋。

一句话几乎被钟意说成了口头禅:“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第5章 ...

“滚吧滚吧,不想再看到你了。”钟意把牧鸿舟送到学校门口,指着地面让他下去。

牧鸿舟脚刚沾地,身后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保时捷扬长而去,车身被夜色染得暗红。

宿舍没有门禁,但是午夜十二点后进入需要登记,比较麻烦。

车尾消失在视野中,牧鸿舟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了附近一家酒店,开个单间凑合一晚。

大学附近的酒店向来是情侣们开房的圣地,周围成双成对,牧鸿舟形单影只地,有些突兀。

关门上锁,走进浴室脱衣服准备洗澡时,他看见镜子里自己洁白领口与脖颈间落着的几枚鲜艳口红印,终于明白刚才电梯中四周扫来的怪异眼神所为是何。

站在花洒底下,他挤了沐浴露在脖子上搓洗,夹杂着几缕淡红的的泡沫顺着脖子流下,最后被冲进下水道。

牧鸿舟想起第一次和钟意见面,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一个晴朗的天气,他在激动与忐忑中被一路引至碧海大楼最顶层,结果推开总裁办公室,正对着大门的办公桌后却坐着一个女孩,正捏着一支口红在补妆。

水润明亮的眼睛,慵懒的长卷发。衣服领口处坠着一副墨镜,颈间胸口透出的凝白肌肤像玉一样完美无暇。

妖精。牧鸿舟心里突然冒出这个词。

钟意放下口红,轻轻抿唇,嘴角挂上了妩媚的微笑。她轻轻抬手,将柔亮乌黑的长发随意别在耳背,白皙小巧的耳垂上挂着复古红宝石耳坠,长长的的流苏闪着细细的光泽,和她本人一样放肆而妖娆。

“牧鸿舟?”她看着站在门口有些无措的少年,珍珠吐玉般的声线掺了一丝笑意。

牧鸿舟失神片刻,随即点点头,礼貌地说明了他的来意。

“找我爸?他今天不在哦,这里只有我。”

钟意悠然起身,朝他走了过去,尖头高跟鞋在高级瓷砖地面上轻轻击打出清脆的节奏,九分西装裤下包裹的双腿修长笔直,纤细脚踝如刚长出来嫩生生的莹润竹节。

她走到牧鸿舟面前站定,微微仰视着这个过分高大的少年,仔细打量一番,轻啧一声:“摄影师怎么把你拍那么丑?得罪人家了?”

她说的应该是助学申请表上的一寸免冠照。牧鸿舟想了想说:“还好吧。”反正拍出来除了她没人说丑。

钟意耸了耸肩,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嘴上问他想喝点什么,手上已经飞快地泡好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往前一推。

牧鸿舟犹豫着走过去,咽下一口茶水,顿时两道锋利浓眉都皱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压下满嘴涩意,打算道别:“谢谢您的款待,既然钟先生不在,那我就先告辞了。”

“怎么,不愿意搭理我?”钟意撩起眼皮看着他。

牧鸿舟一愣,刚脱去稚气的脸庞显出几分慌乱,摇头:“没有没有,对不起。”

钟意弯了弯眼睛,不再和他兜圈子,“我在这等你半天了,小状元。”

牧鸿舟神经微微紧绷。

“有女朋友了吗?”钟意眯了眯眼。

“没有。”刚上大学,室友都认不全,怎么会有女朋友。

钟意神态放松下来:“以前呢,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牧鸿舟愈发觉得她问得莫名其妙。

“书呆子。”钟意嘴上嫌弃,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啊?”牧鸿舟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瞳仁很黑,脑袋空白。

“长得漂亮的喜欢吗?”钟意看着他,眼睛很亮。

牧鸿舟迟疑着,点了点头。

喜欢吧,没有人不喜欢漂亮女生。

“身材好的喜欢吗?”钟意目光雀跃。

“......”牧鸿舟抿唇,目光从她身上移向别处。

“有钱的喜欢吗?”不等他回答,钟意自己接了:“当然喜欢了!”

然后她很开心地笑起来:“那不就是我吗?你喜欢我咯?”

牧鸿舟张了张嘴,英俊的脸庞飞出两道红霞。

钟意坐在他对面小口小口地喝茶,骨瓷茶杯上纹着一只红色凤凰,眉眼灵动尾翼飘逸,精致又大气,很是衬她。

她舔了舔嘴角一滴晶莹的水珠,“正好我也没有男朋友,那就便宜你啦。”

牧鸿舟错愕:“我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来见恩人的么?”钟意拿眼尾勾他。

牧鸿舟闭上嘴巴,对方伶牙俐齿,他没法接招。

钟意放下茶杯,缓缓朝他凑过来,“恩人叫你以身相许,你许不许呀?”

见他沉默,她轻哼一声靠回沙发上,抱着两条细胳膊,好看的眉毛挑起来:“喝了我的茶,和我用了一对龙凤杯,四舍五入就是三茶六礼,还想跑?”

她唇瓣上下张合,红舌头抵住白牙齿,清脆吐字:“渣男。”

牧鸿舟像是被人凭空打了一拳,说不出憋闷还是愤怒,坐立不安地焦躁起来。

钟意却突然笑了一下,唇角上翘,露出两颗不甚明显的虎牙,很得意似的,又有点莫名的可爱。

牧鸿舟呆了一下,情绪的气球突然被戳了一个洞,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初出茅庐的少年哪里是钟意的对手,她占据制高点,几道迂回便让牧鸿舟溃不成军,最后竟真的在那份荒唐又霸道的恋爱合约上签了字。

“字如其人,真漂亮。”钟意很是欢喜,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不等他条件反射地弹开,她率先站起了身,伸着懒腰露出一截细白纤腰,侧脸融进暖金的光晕,轻轻打着呵欠:“好啦,你可以走了。”

牧鸿舟浑浑噩噩走出大门,口袋里突然响起来电铃声。

他似有所感地回头,钟意沐浴在光里,晃着白色手机对他笑:“我的号码,你记得存一下。”

“啊,对了,我叫钟意。钟意的钟,中意的意。”

浴室里水声渐停,牧鸿舟没有换洗衣物,穿着西装出来,硬挺的面料贴在刚清洗过还冒着水汽的皮肤上有些不适。

衬衫领口刚用肥皂搓过,湿皱在一起,原先的口红印子只剩下几抹不甚明显的浅红。

吹头发时手机屏幕亮起,上面积攒了一排推送提醒,占据最顶端的消息发送者:小意。

【给你三分钟,两百字道歉反省小作文,写得好我考虑考虑原谅你。】

【不准装睡,你就是故意不理我。】

【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牧鸿舟你死定了!】

【渣男!】

牧鸿舟放下吹了一半的吹风机,打字回道:“刚在洗澡,抱歉。”

消息发出,界面显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钟意把他拉黑了。

“......”牧鸿舟揉着太阳穴,脑袋隐隐作痛。

晚上和几个老总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后劲上来了,他把手机连上充电器,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倒头便睡了。

半夜被连续好几通电话震醒,接通时牧鸿舟眼睛还眯着,哑声道:“哪位?”

“开门。”电话随之挂断。

与此同时,房门被敲响。连叩三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牧鸿舟当即弹坐起来,抱着被子愣了愣,拖着沉重而急促的步伐走过去开了门。

钟意站在门外冷着一张脸,他站在门内表情错愕:“你怎么到这来了?”

“酒店你家开的?我不能来?”钟意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进了房间。

牧鸿舟眼睁睁看着她走到床边,从包里掏出一叠衣服扔在床单上,鼓鼓囊囊的包立刻瘪下去大半。

他来时穿的自己的衣服,和一套全新的睡衣,上面的吊牌还挂着。

在一起两年,大点儿的牌子牧鸿舟都记了个七七八八,随意一扫上面的logo便知价格不菲。

钟意把吊牌剪了随手扔进垃圾桶,转身冲他没好气道:“站那儿发什么呆,我还能吃了你?”

牧鸿舟走过去,看着那套雪中送炭的睡衣,无奈又感动地,“谢谢。”

“用你谢。”钟意翻了个白眼,踩着高跟鞋往门口走去,经过牧鸿舟时昂首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牧鸿舟拉住她:“你去哪?”

“甩了你,去找个新的男朋友。”钟意长发一甩,作势去掰开他的手。

牧鸿舟拽着她,皱眉道:“这么晚了别到处跑。”

“管挺宽啊小弟弟,你多睡觉长高高,姐姐要去过夜生活了。松开,听话。”

一句话处处是雷点,牧鸿舟被她最后那个哄小孩儿似的“听话”激怒了,将人拦腰抱起一把摁在床上,拉了被子给她盖上,咬牙切齿:“想去哪儿过夜生活?”

钟意扒开被子钻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牧鸿舟又把她塞进去:“给我睡觉!”

钟意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几圈落到他身上,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

牧鸿舟简直败下阵来,撑起身子站到床边,捡起睡衣往浴室走:“你睡吧,我睡沙发。”

钟意看着紧闭的玻璃门,接着环视周围一圈,歪着脑袋挑了挑眉。

这小破单人间摆一个电视柜一张床就够呛了,哪里有沙发?

笨蛋。她轻嗤一声。

钟意关了大灯,只留一盏床头暖灯,在廉价酒店的粗糙被褥里笑弯了眼睛。

牧鸿舟出来时也发现了房间里没有沙发。

钟意已经闭上了眼睛,她把被子盖在胸前,两只嫩胳膊伸出来交叠放在肚子上,端端正正地躺着。

牧鸿舟注意到她穿着睡衣,红色丝绸面料在灯下淌着暖光,锁骨在V领间撑起两道平整的直线。

她外套里面竟然穿着睡衣。

牧鸿舟知道自己又上了当,可为时已晚。

床边站着的人半天没动静,钟意掀起一只眼皮,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意思你爱睡睡不睡滚。

牧鸿舟几乎崩溃地在另一边躺下。幸好酒店房间不大,床倒是很大,两人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他心下稍安,抬手关了床头灯。

室内黑下去,方才还正经得跟什么似的钟意滚了几滚,像小雪球一样从床的另一头笔直地滚进牧鸿舟地怀里,脑袋一歪,刚好枕在他强健的肩头。

“你干嘛?”牧鸿舟推了推她,那力道轻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推她还是抱她。

“别乱动。”钟意抬手掐住他的脖子,“小心我谋杀亲夫。”

第6章 ...

牧鸿舟如往常一样在六点半醒来,肩膀有点酸,怀里是空的。一转头,钟意不知什么时候又卷着被子睡到另一头了,缩在里面像一只蚕蛹。

所幸不是冬天,不然非感冒不可。牧鸿舟盯着她圆润饱满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下床去了卫生间。

洗漱完出来钟意还在睡,他叫了她几声没反应,走过去捏了捏她细白的鼻子。

钟意皱着眉,鼻尖抽了抽,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脑袋一拱又埋进了枕头里,颇有点长在里面不肯出来的架势,不知道是装睡还是真没醒。

牧鸿舟又去捏她的脸,这回用了点劲,把人捏醒了。

钟意睁开眼睛看着他,像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蒙着一层雾,让人想到清晨林间的小鹿。

小鹿也是会打人的。她一边脸还在牧鸿舟的手里,拳头已经伸了出去,对着他的肚子猛捶。

突如其来的攻势让牧鸿舟猝不及防,他一时没招架住,被掀被而起的钟意反扑着压倒在床上。

钟意眼睛半睁不睁的,掐着他的脖子拳打脚踢,一边打还哑着嗓子骂臭流氓不要脸,看我不打死你。

牧鸿舟把她的手从脖子上拿开,膝盖轻轻一顶,两人的上下位置瞬间调转。

他抓着她两只细白手腕,举高抻直了摁在床单上,火气压了又压,咬着牙道:“起来吃早餐?”

钟意的起床气还没过,眼神很凶:“不饿,不吃!”

然后她的肚子就欢快地咕噜起来,她的脸立刻红了。

牧鸿舟眼里憋着笑意,刚才被她踢过的肚子好像也没那么疼了,松开她的手腕去收拾东西,背对着她道:“想吃什么?”

牧鸿舟自己没多少东西,他穿着自己的衬衫休闲裤,把昨天那两套西服和睡衣折好了收紧袋子里。钟意半夜到这里,待了还不到六个小时,瓶瓶罐罐还有各种很漂亮的小玩意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

女生都这样么?牧鸿舟一边帮她叠衣服一边想。

钟意伸着懒腰一扭一扭进了卫生间,弄了半天不会调温水,扬着脖子叫牧鸿舟过去。

牧鸿舟进去左右试了试,热水器没问题:“大概早上这个点没有热水供应。”

钟意看起来有点难以置信,她拿水杯接了水,电动牙刷在嘴里嗡嗡地响,含糊不清地吐槽:“这种酒店也能生存下去吗?老板是不是要关门跑路了?”

她的手臂随着刷牙的姿势上下摆动着,原本嫩豆腐似的胳膊被粗糙的化纤被褥磨得发红,还有三四个蚊子叮出来的包,红痕交错地,看着有些瘆人。

牧鸿舟找了过敏止痒的药膏给她涂,钟意低头看着,含着满嘴泡沫的薄荷香问他:“你什么血型?”

“A型。”

“怪不得。我是O型,蚊子全来咬我了。”钟意漱干净口,软绵绵地瞪了他一眼,“又让你占了便宜。”

两个人挨得极近,除了牙膏的薄荷味,牧鸿舟还闻到了钟意自己的味道,淡淡的香味,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有一点茉莉花香,或许还带着她平常爱喝的梅子果酿酒的香气。

钟意把牙刷放进盒子里,抬头看他。在钟意的注视下,牧鸿舟涂抹药膏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两人目光交缠片刻,突然开始接吻。

钟意的嘴看起来和亲起来一样柔软,牧鸿舟含着那两片娇滴滴的蓓蕊吮吸了很久,积攒了一夜的荷尔蒙在清晨时分释放,将理智的底线冲击得溃不成军。钟意的舌头如果再入侵一寸,他将立刻缴枪投降。

一触即发之际,钟意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你出去,我要洗脸。饿死了。”

浴室门关上,钟意浇了一泼水在脸上,撑着手臂站在洗手台边,心脏跳得厉害。

刚才差点就把持不住了。

可是他不愿意有什么办法,万一把人逼急了连肉汤都喝不到了。钟意勾出一条流畅的眼线,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她抚了抚胸口,提着洗漱包走出去。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牧鸿舟坐在床沿看手机,钟意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应。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钟意抹着护手霜走过去踢了他一脚,低头一看,“天气预报有什么好看的?”

牧鸿舟收了手机站起来,表情有些失神:“......走吧,去吃早餐。”

早餐店的摊子外,钟意把塑料凳来回擦了三遍,手在上面划了划,看着指腹上的油印子,鼻尖又皱起来:“噫,怎么这么油腻,擦都擦不干净。”

牧鸿舟本想带她去一家新开的早茶店,刚走到半路,钟意闻到了巷子里飘来的香味,顿时就走不动道儿了,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里面走。

“铺几张纸巾在上面垫着吧。”牧鸿舟把烫好的碗摆在她面前。

钟意把头发扎起来,举着小风扇一边擦汗:“空调也没有,不行我快受不了了,吃个饭跟遭罪一样。”

话音刚落,早餐就上来了。

端盘子的是个小女孩,也就比桌子高出一点儿,甩着两条小细腿儿,头上的羊角辫一晃一晃,她把肠粉和汤盅端到两人面前,脆生生道:“哥哥姐姐,你们的早餐上齐了。”

钟意汗也不擦了,笑盈盈地看着她:“小朋友周末也起这么早呀?”

“嗯。姐姐你真好看,”小女孩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她:“我的新裙子好看吗?”

钟意扑哧一声笑出来,朝她伸出双手:“来让姐姐抱一下,我就告诉你。”

小女孩乖乖地坐上去,钟意戳戳她的脸,又晃晃她的手,终于心满意足:“特别好看。”

“谢谢姐姐。”

聊了几句把人放下,小女孩一落地就跑了。钟意擦了擦裙子上不小心被她鞋底蹭到的灰,支着下巴笑:“小孩儿真可爱。”

一顿早餐吃得大汗淋漓,钟意的刘海全贴在了额角,她不停擦汗,像小狗一样吐着舌头,嘴唇比早上刚涂完唇膏还更鲜艳,水汪汪地控诉牧鸿舟:“叫你加一满勺你还真加,你想辣死我然后去找新女友对不对?”

“......”牧鸿舟把冰镇矿泉水给她,这时马路对面响起两声喇叭,他看着熟悉的车牌,刚才又什么想说的话又忘了。

“怎么来这么快。”钟意皱了皱眉,踮起脚揪着牧鸿舟的领子威胁他,“你在学校不准勾三搭四,打完篮球不准接其他女生的水,做实验只能和男生一组,听见没有?”

牧鸿舟一如往常地无奈点头。

钟意笑起来,有点不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记得想我。”

她纤细的背影钻进车里,牧鸿舟收起伞,再一次目送保时捷消失在视野中,站在烈日底下发了会儿呆,然后抻平了衣领往学校走去。

钟意进了办公室,摘下口罩在个人洗手间迅速补了个妆,正拿着蓬松喷雾往刘海上喷,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总监,钟总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钟意对着镜子抓刘海:“好,就来。”

钟意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报告,没想到办公室里会有这么多人。她没来得及换上职业装,一身波点连衣裙和红色玛丽珍鞋在一众西装革履的股东面前显得格格不入,看起来年轻得过分,像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她微怔片刻,随即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抬腿迈步走至圆桌一端,把手中的策划书放在桌上,朝圆桌两边的股东大方点头,嗓音清亮:“各位早上好,作为碧海本次项目在茂华区海滩别墅的设计师,今天我来详细介绍别墅的设计方案和具体可操作性。”

钟意把U盘插.进主机,投影仪的灯光亮起,在幕布上映出一道纤细笔挺的身影。几缕光束照在她脸上,长卷发,天鹅颈,天生的潋滟美人眼,俏丽红唇勾得人移不开眼。

迟来热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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